浅谈了片刻,十一公主道:“漱阳你还是先回去吧,虽然父皇并没有不让人来探望我,但最好还是不要攀谈太久。”
裴沐恩点头,起身拍了拍还没打开的食盒,道:“乔嬷嬷做的,可好吃了,记得吃啊。”
十一公主笑容浅淡温柔:“知道了,多谢你,也谢谢皇祖母和乔嬷嬷,等我解了禁,自然去谢恩。”
裴沐恩摆摆手,离开了。
外面阳光正好,但因是在冬日,所以即便阳光明媚,裴沐恩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抬头看看天,想到和李星朝前世那些过往,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思念他,想他快些回来。
裴君宥将凉国打的落花流水,南越和凉国本以为两国联手至少能撕下周国一块肉来,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裴君宥,李星朝此刻在南越所提的条件自然比之前更要翻倍,所以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裴沐恩琢磨着,大概年前是回不来了。
她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出宫回了怡国公府。
不知怎的,她莫名心慌,但陪在贺语凝身边,感觉会好些。
贺语凝月份稳定,已经出怀了,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裴沐恩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贺语凝道:“妹妹,你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其实你不必陪我,多多休息为上。”
贺语凝体谅裴沐恩的心情,十公主的死连贺语凝听见了都是惋惜难过,何况感情深厚的裴沐恩。
她回来后宫里宫外又忙个不停,书院虽然现在不需要她像之前那么费心,但时不时也要看看,又顾念她这个嫂子,整个人还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贺语凝实在心疼她。
她暗暗叹气,若此时太子殿下在京中,只怕裴沐恩的状态会好些,但国家大事面前,也是没法子的事。
见裴沐恩没说话,贺语凝拉起她的手,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裴沐恩这才道:“在想我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叫什么名字哈哈,虽然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哎?对了嫂嫂,现在可知腹中男女?”裴沐恩好奇的问。
提起孩子,贺语凝总是满面温柔:“是个男孩子,其实我倒是更盼着是个女孩。”
裴沐恩也想说自己喜欢女孩,但想到十公主,她心冷了冷,女孩虽好,可生在这个破地方,还是男孩子安全一些。
于是她笑道:“男孩女孩都好,大哥都会十分疼爱的。”
贺语凝笑了:“这倒是,你快回去歇息吧,过几日十公主若要下葬,你也不得闲。”
裴沐恩点点头。
现在唯一支撑她的就是去皇陵,做任务,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屋后,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落在地面原本就没有化掉的积雪上,很快将路再覆上厚厚一层。
裴沐恩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声,京城的雪,和前世她生活在南方不同,南方的雪落地即化,就算不化,也是湿哒哒的,不像这里的雪,干干爽爽,能留一整个冬天。
她又想起曾经一个冬日,也是下雪天,她新买的鞋子,不愿意踩脏了湿雪,站在教学楼门前抽搐不愿意往前走,李星朝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她抬头,看见他笑意如晴光映雪,比冬天里的太阳暖多了。
他笑着拍拍她的头,在她身前蹲了下来,把她背起,走进了漫天纷飞的雪中。
想着他,裴沐恩都没注意到自己脸上洋溢的笑容,每一步踩在雪上,吱嘎吱嘎响,想着他年前或者年后回来,裴沐恩心头暖洋洋的,走路都轻快了。
十公主的灵柩不宜停太久,更不能拖至年后,年关将至,宣文帝下旨,十公主李婉音于三日后葬入京北太山。
得知旨意的裴沐恩懵了一下,太山并不是皇陵或者伴陵,就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而已。
周国历代皇子皇女正常都是要葬入皇陵的,何况十公主是为国牺牲,所以十公主的例外让裴沐恩百思不得其解。
裴沐恩再也不能忍耐,她换了一身衣裳,浅淡的月牙色袄裙,裙装花纹皆是银线所绣,镶着小米珠,她配以银色玛瑙头饰,一身素雅,进了宫。
宣文帝见到她这身打扮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十公主是他的女儿,但并非国丧,就算是下葬,他也打算草草了事,宫中也并不铺张,且年关将至,裴沐恩不说穿的多么喜庆,她整体上穿的素色,难免让宣文帝心生不快。
但裴沐恩也没有彻底穿的白花花,月白和红玛瑙完美中和了素白的颜色,何况十公主和她有姐妹情分,所以即便宣文帝不满,也无法以此为理由治罪裴沐恩。
“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宣文帝道。
裴沐恩端礼下跪,给宣文帝行大礼。
宣文帝乐了:“从来你是最混不吝的一个,何况私下见礼,不必如此,起来吧。”
裴沐恩没起身,只是直起腰,道:“儿臣今日来,是心中有疑惑,所以前来请陛下解惑。”
宣文帝绘丹青的手并没停歇,只是云淡风轻的道:“若你想说婉音葬太山的事,朕倒可以告诉你。”
裴沐恩坦诚的道:“是。”
宣文帝道:“婉音是出嫁之女,哪怕事出有因,也是嫁入他国,怎可葬入皇陵?太山也是一处极好的所在,不算委屈了她。”
他的话冷冰冰的,仿佛不是在处理自己女儿的婚事,而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裴沐恩咬了咬牙,她虽然不意外宣文帝所说的话,但还是心里冷了一瞬。
她道:“十公主为止戈出嫁和亲,为的是周国,十公主于国有功,即便按着祖宗规矩不能葬入皇陵,也该葬入伴陵才是,请陛下三思。”
宣文帝笑了一声:“你这是在质疑朕的旨意。”
裴沐恩眉尖一抖,低下头:“儿臣不敢。”
宣文帝换了一支朱红色的笔,开始给手下的画上色:“婉音的确算是牺牲,可她太蠢,嫁到凉国,既不能为母国提供帮助,也不能劝动凉国国主,实在算不上有功之臣,何况她死在两军交战之下,实在不能称之为体面,她能为大周全最后的颜面便是跳下城楼,没有受凉人侮辱,否则,她的尸身也不能回归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