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上的余烬还在跳动，像极了陈墨掌心那团幽蓝的魂火。他望着天际翻涌的赤色云浪，喉结动了动——那是朱雀的气息，比传闻中更灼烈三分。
\"三百年了。\"他低笑一声，指尖划过腰间的青铜匣。匣中躺着十二枚骨钉，每枚都刻着不同生辰的咒文，是他用七十二具阴魂祭炼的\"锁魂钉\"。今日这趟，总算用上了。
云层突然撕裂，赤金色的火焰如瀑倾泻。朱雀落地的瞬间，整片荒原都在震颤。她足踏熔岩，尾羽扫过之处，岩石化作琉璃，连空气都泛起焦糊味。陈墨眯起眼，看见她颈间悬着半块玉珏——和他袖中那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亡灵合成师。\"朱雀开口，声音像青铜编钟撞在岩浆里，\"你身上有我的东西。\"
陈墨没接话，抬手召出十二具骸骨。这些本是埋在极北冰原的冰尸，被他用寒魄草浸泡三月，骨骼里凝着千年不化的霜。此刻它们仰起头，空洞的眼窝里跃动着幽蓝鬼火，竟在赤焰中凝出一层薄霜。
\"有意思。\"朱雀歪头，尾羽上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尺，\"用死亡对抗重生？你可知我是谁？\"
\"上古四灵之一，南方七宿之精。\"陈墨将青铜匣抛向空中，十二枚骨钉如星子坠落，\"三百年前，你在苍梧山斩了玄蛇，取其逆鳞炼了锁魂钉。那蛇临死前咬碎了你的玉珏，半块嵌进它脊骨，半块......\"他拍了拍胸口，\"进了我这具借尸还魂的躯体。\"
朱雀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她终于看清陈墨的模样——苍白的人类皮肤下，隐约有暗青色的血管游走，像是被某种活物寄生的容器。更让她心悸的是，那具躯体的魂魄里，竟缠着玄蛇的残念，正对着她的命门发出嘶嘶尖啸。
\"原来如此。\"她的尾羽垂落，火焰却更盛，\"你想用玄蛇的怨气破我的火灵？可你知道吗？\"她振翅而起，赤金火焰在周身形成漩涡，\"这三百年来，我吞了九座活火山的岩浆，喝了三江的熔浆，玄蛇的怨气早被炼成了我火灵的一部分。\"
陈墨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冰尸的额头上。那些冰尸开始融化，霜花遇热化作白雾，却在消散前凝结成细小的冰针，密密麻麻扎向朱雀的眼睛。他趁机后退十步，指尖掐诀：\"合！\"
十二具冰尸的骸骨突然飞散，又在半空重组。这次出现的不再是僵硬的尸体，而是一头浑身覆盖冰鳞的巨蟒——正是三百年前被朱雀斩杀的玄蛇！它的蛇信子扫过地面，所过之处腾起阵阵白汽，竟在赤焰中撕开一道冰蓝色的裂缝。
\"你以为合成的是亡灵？\"陈墨的声音混着玄蛇的嘶鸣，\"我用玄蛇的骨血养魂，用冰原的怨气塑形，它现在......\"巨蟒张开嘴，吐出的不是毒液，而是半透明的魂晶，\"是我用亡灵术和炼魂术捏出来的......\"
\"怪物！\"朱雀的火焰突然变成刺目的金色，巨蟒的冰鳞瞬间崩裂，露出下面蠕动的暗青色肉瘤。陈墨闷哼一声，那些肉瘤竟是从他自己的皮肤里钻出来的——原来所谓\"合成\"，不过是将玄蛇的残魂和他的血肉强行融合。
\"痛吗？\"朱雀落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火焰收敛成颈间的项圈，\"三百年前，我也这样问过玄蛇。\"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它说，痛就对了，痛才能记住活着的感觉。\"
陈墨这才注意到，朱雀的羽毛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灰白。她的爪尖有陈旧的灼伤，尾羽上沾着未干的血渍——那不是敌人的，是他自己的。
\"你受伤了？\"他脱口而出。
朱雀一怔，随即笑了：\"被你那半块玉珏克的。\"她抬起爪子，陈墨这才发现，她的掌心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出幽蓝的血，\"锁魂钉是用我的逆鳞炼的，玉珏是用我的精血封的。你每靠近一步，它就往我魂魄里扎一针。\"
陈墨摸向胸口的玉珏，触手一片冰凉。原来这半块玉珏根本不是什么宝物，而是朱雀用来镇压玄蛇怨气的封印。三百年前她斩杀玄蛇时，被蛇毒反噬，只能用自己的精血封了蛇魂，又将半块玉珏融入人类躯体，让它替自己承受怨气的侵蚀。
\"你为什么选我？\"他问。
\"因为你身上有亡灵术的气息。\"朱雀的火焰彻底熄灭，露出原本雪白色的羽毛，\"三百年前，玄蛇的怨气之所以能存活，是因为有人用亡灵术护着它的魂魄。我想，那个施术者或许能......\"
\"能帮我解除封印？\"陈墨打断她，\"或者......\"他扯下玉珏，\"帮你把它彻底毁掉？\"
玉珏离身的瞬间，朱雀发出一声哀鸣。她的羽毛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躯体——原来那些火焰，都是她用生命力维持的幻象。陈墨这才看清，所谓的\"上古神兽\"，不过是具被怨气和封印折磨了三百年的残魂。
\"你早看出来了？\"他问。
\"你合成玄蛇时，用了我的逆鳞粉。\"朱雀的声音越来越弱，\"那是我当年斩蛇时，偷偷留下的......我想看看，有没有人能看透这层火焰，看见里面的......\"
\"里面的什么？\"
\"里面的我。\"她笑了，最后一丝火焰从她眼中熄灭，\"其实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四灵之一了。每天守着座火山，吞岩浆喝熔浆，有什么意思？\"她的身体开始消散，像一片被风吹散的雪，\"帮我个忙好不好？去苍梧山，找棵老槐树，树下有个木盒......\"
陈墨伸手去接，却只抓住一把余温未散的灰烬。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珏，发现上面的咒文正在崩解。远处传来冰原方向的狼嚎，十二枚锁魂钉从空中坠落，在他脚边砸出十二个小坑。
风卷着焦土掠过他的脸，陈墨突然笑了。他摸出怀里的青铜匣，将十二枚骨钉重新收好——这次，它们不再是锁魂钉，而是......钥匙。
\"苍梧山的老槐树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荒原轻声说，\"包在我身上。\"
远处，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某种展开翅膀的神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