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靴底碾碎了半块焦黑的骨片。
那是三天前被巡猎阴影啃噬的信徒骸骨，此刻正渗出暗紫色的血珠——不是活人的鲜红，而是恶魔契约特有的腐蚀之血。他抬头望向天空，一轮血色圆月正悬浮在深渊裂谷上方，月光里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魂体，像被线牵着的提偶，正朝着裂谷深处飘去。
\"猎物入场了。\"
沙哑的低语从背后传来。陈墨转身，看见裂谷岩壁上嵌着一排青铜图腾，每尊图腾都刻着扭曲的恶魔面孔。最中央的那尊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睛，瞳孔里映出他身后的亡灵军团——骨狼的獠牙上跳动着生灭之火，骨蛛的蛛丝里流淌着幽蓝的魂光，连他肩头的湮灭之鸦都展开了半透明的羽翼，羽尖滴着能腐蚀空间的黑血。
\"巡猎恶魔大君·阿撒兹勒。\"陈墨念出图腾上的名字，骨笛在掌心发烫，\"地狱的狩猎者，专司追捕越界的存在。\"
岩壁轰然震动。阿撒兹勒的身影从青铜图腾中走出，身高足有三丈，浑身覆盖着熔浆般的鳞甲，每片鳞甲缝隙都渗出沸腾的地狱火。他的头颅长着三根弯曲的角，每根角尖都挑着一颗燃烧的魂球——那是被他猎杀的强大灵魂，此刻正发出绝望的哀鸣。最骇人的是他的右手，那是一只由活人脊椎骨拼接而成的巨爪，每根骨节都缠着锁链，链头深深扎进被他撕碎的灵魂里。
\"亡灵合成师。\"阿撒兹勒的声音像两块熔浆岩互相摩擦，\"你扰乱了生死平衡。三百年间，你复活的亡灵数量超过了地狱年度狩猎配额的三倍。\"他的爪尖指向陈墨，\"尤其是那只湮灭之鸦——它本是我去年狩猎的'深渊渡鸦'，你竟用生灭之力让它重生。\"
陈墨摸了摸肩头的渡鸦。这只曾被他亲手封印的凶禽，此刻正用喙部轻蹭他的耳垂，像在撒娇。他能感觉到，渡鸦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交融：一股是地狱的暴虐，另一股...是他熟悉的亡灵术能量，带着生灭之种的温暖。
\"配额？\"他笑了，\"你当这是菜市场？生死本是循环，我不过是让该活的活，该死的死得明白。\"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半枚生灭之种，\"至于这只渡鸦——\"渡鸦突然振翅，爪尖抓出一团幽蓝的魂火，\"它说，你在猎杀时，连它的记忆都一并吞噬了。\"
阿撒兹勒的三只眼同时眯起。他头顶的魂球剧烈晃动，其中一颗突然炸裂，化为无数碎片刺向陈墨。陈墨不躲不闪，生灭之种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出，在周身形成黑色与金色的屏障。魂火碎片撞在屏障上，竟被分解成生与死的能量，重新融入他的力量。
\"有意思。\"阿撒兹勒的三根角同时亮起红光，\"你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但猎物越难啃，狩猎才越有趣。\"他的巨爪猛地拍向地面，裂谷瞬间被撕裂出百米深的沟壑，岩浆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尝尝地狱的怒火！\"
陈墨的亡灵军团动了。骨狼率先冲上前，獠牙咬碎扑面而来的岩浆；骨蛛吐出蛛丝，在岩浆流上编织出冰冷的网，将熔浆凝固成赤红的琥珀；铁骸的残魂从陈墨袖中飞出，熔浆核心与岩浆共鸣，在半空凝成一面火盾。
阿撒兹勒的瞳孔收缩。他看见骨狼的獠牙上跳动着生灭之火，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能焚烧灵魂的\"魂焰\"；骨蛛的蛛丝里流淌的不是普通黏液，而是能冻结时间的\"魂胶\"；就连铁骸的熔浆核心，都裹着一层幽蓝的\"魂甲\"——那是被生灭之力重塑的亡灵核心。
\"合成术...你竟用亡灵术融合了生灭之力！\"阿撒兹勒挥爪撕开火盾，巨爪上的锁链却突然断裂。他这才发现，那些锁链的另一端，竟缠着被他猎杀的灵魂——此刻，那些灵魂正用最后的力气拽着锁链，为陈墨争取时间。
\"他们不是锁链。\"陈墨的声音里带着共鸣，\"是证人。\"
阿撒兹勒的巨爪终于穿透防线。陈墨的左肩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墨绿色的尸毒。他的指尖按在伤口上，亡灵之力涌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比原本的皮肤更坚韧。
\"你以为这点小伤就能拦住我？\"阿撒兹勒大笑，三颗魂球同时炸裂，化为三道黑芒刺向陈墨的心脏、咽喉和眉心。这是恶魔大君的必杀技\"三魂锁\"，被刺中者会被抽干灵魂，沦为行尸走肉。
陈墨没有躲避。他张开双臂，生灭之种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在头顶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光茧。茧的表面浮现出他的记忆：母亲用骨灰为他刻护身符，父亲用废铁为他打造第一具傀儡，他自己用碎骨拼凑出第一个会笑的骨偶...这些被\"奇迹\"定义为\"污秽\"的存在，此刻正组成最坚固的防御。
黑芒撞在茧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阿撒兹勒的魂球被茧反弹回来，刺穿了他自己的左肩。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伤口——那里没有流血，只有黑色的地狱火在燃烧，那是被他吞噬的灵魂在反抗。
\"不可能！\"他嘶吼着，\"我是地狱的狩猎者，怎么会被亡灵反噬？\"
\"因为你搞错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陈墨走出光茧，手中的骨笛泛起幽绿的光，\"你不是在狩猎'越界的存在'，而是在狩猎'不愿屈服的生命'。\"他吹响骨笛，旋律里没有死亡的哀鸣，而是充满了对生命的礼赞。
裂谷中所有的亡灵突然发出共鸣。骨狼的獠牙上跳动起金色火焰，那是生灭之火与魂焰的融合；骨蛛的蛛丝里流淌出绿色光晕，那是魂胶与生机的结合；连湮灭之鸦都展开了全部羽翼，每根羽毛都化作一把小剑，刺向阿撒兹勒的眼睛。
阿撒兹勒的三只眼同时流出黑血。他终于明白，陈墨的亡灵术早已超越了\"复活\"的范畴——那是在用生灭之力重塑灵魂，让亡灵拥有比活人更鲜活的生命。而他这个所谓的\"狩猎者\"，不过是个只会吞噬灵魂的刽子手。
\"停下...求你...\"他跪了下来，巨爪捂着脸，\"我不想再当这个破狩猎者了...那些魂球里的痛苦，我受够了...\"
陈墨的笛声停了。他走到阿撒兹勒面前，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恶魔大君，此刻正像个孩子般哭泣。他能感觉到，阿撒兹勒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股是地狱的暴虐，另一股...是对自由的渴望。
\"你本可以不用这样的。\"陈墨伸出手，指尖凝聚起生灭之种的光，\"地狱需要的不是狩猎者，而是守护者。\"
阿撒兹勒抬起头。他的三只眼都肿得通红，但瞳孔里却有了生机：\"真的吗？\"
\"真的。\"陈墨将生灭之种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用这股力量净化你的地狱之火，用你的记忆治愈被你吞噬的灵魂。你不是猎人，是...赎罪者。\"
阿撒兹勒的身体开始发光。他身上的鳞甲逐渐脱落，露出下面覆盖的伤痕——那是被地狱之火灼烧的痕迹，也是被自己吞噬的灵魂留下的印记。当最后一丝黑血流出体外时，他的背后展开了一对新的羽翼，不是光翼，也不是骨翼，而是由无数被解放的魂火组成的\"自由之翼\"。
\"谢谢你。\"他轻声说，\"我会替你守住深渊入口，不让任何迷失的灵魂再被吞噬。\"
陈墨点点头。他转身走向裂谷出口，骨笛在腰间轻鸣。远处的血月已经褪去，露出下面皎洁的明月。他能感觉到，生灭之种的力量更稳定了，因为它连接了更多鲜活的灵魂——包括这个曾经的恶魔大君。
\"走了。\"他对肩头的渡鸦说。渡鸦振翅而起，在他头顶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
当陈墨走出裂谷时，晨光正从东方升起。他望着远方的时光之墟，那里的青铜遗迹正在发光，像在召唤新的冒险。
生死同羽，生灭共生。
这才是，他作为亡灵合成师的使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