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荣枳缓缓松开荣成栋的衣领，指尖轻轻抚平自己袖口的褶皱。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说过，会清除所有对你没用的东西——可惜，你漏掉了我。”
“你给我回来！你这个贱人！不孝女！！”荣成栋的咆哮在背后炸响，声音却随着她被押走的脚步声渐渐微弱。荣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闭了闭眼，嘴角的笑意终于染上几分真实的温度。
……
几日后，法庭上。
即便荣成栋重金聘请的王牌律师巧舌如簧，即便他暗中打点的关系网层层运作，但在铁证如山面前，在林洧柠一方的全力协助下，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综上，被告人荣成栋犯故意杀人罪、经济犯罪、行贿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85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槌落下的瞬间，荣枳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缓步走向被法警押解的荣成栋，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如刀，一寸寸剐过他的脸。她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狼狈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荣成栋的脊背佝偻着，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栽在亲生女儿手里。他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在她长得越来越像那个女人时直接掐死她，后悔纵容别人欺辱她时没再推一把，后悔在李文雅那件事上没做得更绝。
可偏偏，半路杀出个林洧柠。
从那时起，荣枳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不受他掌控。直到她决绝地和他断绝父女关系，他竟荒谬地松了口气：“怎么都弄不死，算了。”
法警架着他的胳膊，沉重的镣铐拖着他的脚步。走向警车前，他忽然回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暗光。
“你母亲……”他嘴唇蠕动，声音嘶哑，“她在庆……”
荣枳瞳孔骤缩。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她本能地伸手想要后退——
“嘭——！！！”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炸响，鲜血、脑浆、碎骨在瞬间迸溅。荣枳的视野被染成猩红，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她脸上。她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疼痛，没搞清状况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啊！！！”人群恐惧的尖叫声响起，瞬间乱作一团，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闪光灯将血腥场面照得惨白。有人呕吐，有人尖叫，即便这样脑浆、血液、人体组织涂满地面的场景在他们看来也只是获利的工具罢了。
“阿枳!？”林洧柠这次旁听，她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只是更加担心荣枳的情况。
她将手放在荣枳沾满了鲜血的肩膀上，“阿枳!没事吧？”
……
“阿枳？阿枳？阿枳!”
“我……”荣枳还在原地发呆，她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伸着的一只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身体，虽然沾满了血但确实还完好无损，她呆愣着浑身颤抖的瘫软在地。
“还好吗？”林洧柠一把扶住荣枳发软的身体，看着她呆滞的目光内心情绪剧烈起伏。
“成发!”
“了解!”听见林洧柠这样的声音成发知道她此时的心中满含着怒火。
他不敢耽搁的立马去调查。
荣枳迟迟没有说任何话，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分不清是货车司机还是那两个警察还是荣成栋的一摊血肉。
林洧柠紧紧的抱着她，渐渐的荣枳的身体不再颤抖，她抬头看向周围，再次发现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极度的悲哀，但原本该消失的那个人渐渐走近了，荣枳睁大了眼睛。
“荣小姐，您没事吧？”是同样来旁听的张非端也穿着西装。
“穿着西装的男人……”荣枳只在心中说了这一句话，随后便头陷入黑暗当中。
……
“插播一条突发新闻——荣回集团前董事长荣成栋今日宣判后，于押解途中遭遇车祸身亡，原告为其女儿——荣枳惊吓过度现已就医……”
电视屏幕的冷光映在荣枳脸上。她盯着新闻画面，面前的饭菜一口未动。
林洧柠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猜测她是因案件波折而郁结，还是被那血腥场景刺激过度——但直觉告诉她，原因远不止于此。
“洧柠……”荣枳突然声音沙哑的开口。
“我在。”林洧柠立马回应。
“你说……”荣枳抬起眼，眸中布满血丝，“只有一半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
林洧柠一怔，谨慎答道：“我认为算。因为结果没变——恶人受罚，善者得偿。”
“得偿……哈！”荣枳突兀地笑了，笑声尖锐得像玻璃刮擦。
“照这样说来，即便为了某一人的‘正义’而毁掉其他更多人的‘正义’也是无可厚非的吗？例如着名的电车难题？”她的语调带着从未有过的讥诮。
“很多人都在争辩的这个问题其实在我看来十分简单——我永远会偏向拯救人数的多少。”林洧柠思考着这样说道。
“……除非到了不得不二选一的时候。”她继续补充道。
“人数的多少……”她的眼中燃起令人心惊的狂热，“说得对！”
她转向电视，新闻正循环播放卡车碾过血泊的画面。
“我想辞职。”她轻飘飘地说。
“为什么？”林洧柠的指尖不禁一颤。
“是因为——我已经开始累了……不，我早就累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成功，还白白浪费了能维护更多人‘正义’的时间。”
“我明白了，但是希望阿枳你还能再仔细考虑一下。”
“不过‘更多人的正义’是指……”
“图温的想法是从高层改变……对吧？”
“而且他这个想法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一般来说高层的想法就代表了底下的想法，但是现在高层的思想早就和底层割裂了，他这个想法其实是最愚蠢的人才会想出来的。”
“所以……”林洧柠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惧——荣枳转过头来看着她，她脸上露出的表情和大学时一刀杀死那个头目后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少数’的根本上解决……”她微笑着。
“不对，不能这样!”荣枳突然皱眉立马否定了自己刚刚的话。
“阿枳？”林洧柠担忧的情绪被突然放大——这使她忘却了刚刚心中不断翻腾的恐惧。
“……没事，我感觉有些累了，我先回房间躺一会……”荣枳捂着头立马离开了，还在原位的林洧柠听见她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一句话——“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做!”
餐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林洧柠盯着荣枳的座位，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的心中渐渐考量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