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枳回到房间，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她脸上那抹少女般的羞红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梳妆镜前，她缓缓抬头，与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
“你到底还想在我的身体里呆多久？”她的指尖抵上冰凉的镜面，正点在镜中人眉心，指甲与玻璃相触，发出细微的脆响。
……
时间在寂静中凝固。镜面泛起一层薄雾，又很快消散。
“真没办法……”率先败下阵来的“荣枳”变换了镜中原本一模一样的表情和姿势，她凝视着镜外的自己，琥珀色的瞳孔里泛起涟漪般的哀伤。
“什么时候……发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看到了那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记忆，你用我的身体做的那些事。”
“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大脑出问题了，但是现在看来我头脑还很清晰。”
“以前和现在的你都是不能做出那些举动的，所以只能由我来代替。况且原本你就是要经历到被强暴，被抛弃，被欺骗的各种事情……我的帮助让你都避免了这些。”
“这些事情我确实需要感谢你，但是你是谁？为什么要让我做另外的那些事？比如想故意引导想让图温的思想扭曲起来。”
镜中的“荣枳”想起来她和图温的那一次见面——她和图温偶尔会较于自己的近期情况进行交流，不过那次图温看起来心情很低落。
“你来了。”图温率先开口说道，他抬头看了荣枳一眼就又低下头。
“怎么了？不顺利吗？”
“嗯……基层的工作……”
图温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看见——政府公益组织的门口，几个重度残疾的人连门都进不去，那些衣着光鲜的人却拿着补助金；七十多岁没人赡养的老人饿的在垃圾桶里捡别人扔掉的东西吃；孩子被拐的聋哑人父母来警局报案却迟迟不给立案；工厂打工两年回到家的几十个孩子全都不过几天就死于劳累过度和各种疾病，但是这件事情在当地却没多少人知道；黑恶势力和官勾结，横行霸道三十多年，黄赌毒产业链害死的人不计其数；有背景的人随意以权欺人，法律制裁也没有用……”
“但是出台的却是越来越多的赋税上调的政策……我还是小瞧了这些人的黑心程度……”
这时的荣枳已经是另一个她了，“我讲个故事——大家都知道烧水要从锅底下开始烧，但偏偏有专家跳出来说，要从锅上面开始烧，让上面的水先热起来，然后带动下面的水一起热，但是……专家却和上面的水热起来后变成的水蒸气一样跑了。”
“跑哪去了？当然是跑“锅外”去了，这样就带走了让水热起来的大量能量，但是再翻过去一看，底下的水还是冰的。”
“这样……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提高赋税了吗？”
图温抬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无奈和了然，随即他点点头。
“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就是你也是上层的‘水’。你想要先让底层的水热起来，但是其他上层的水都在阻挠你，你觉得怎么做才行呢？”
“我……想还是要直到成为最顶端的人时……”
“那么现在呢？”荣枳打断了他的犹豫。
“我平时都是在和‘他们’打交道，各种诉讼案件层出不穷，我现在却被他们挂到网上引导的恶意攻击，即便一直有洧柠在暗中清除那些言论，但是问题还是没有任何解决的余地，对吧？”
图温仍旧是点点头。
“我以现在为目标，舍弃了未来，你只展望着未来，要知道引起这一切的都是什么人，他们存在的一天都不会让整个社会的未来有任何进步……”荣枳此时又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她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说出什么话时猛的闭口。
“荣枳？你怎样想？”
“……只要坚守本心就好!”
……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同时我也算得上是你的母亲了，至于为什么……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回忆结束，镜子当中的“荣枳”继续低沉着声音说。
“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母亲又是什么鬼？”
“字面意思罢了。”
“我会请做法的人来……”她原本坚定的唯物主义也开始动摇。
“没用的，忘了吗？原本我就是你。”
荣枳泄气了，她一下坐在床上，抱住头简直想把眼前的镜子给扔了。
“我又看到洧柠的告白了，她还是那样……一如既往……”镜中的“荣枳”感叹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经历过了我的人生？”荣枳抬头看向她。
“也许可以这样说，不过目前你什么都不能知道，并且……最好远离所有人，包括林洧柠。”
“为什么？没有确切的理由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因……不能说，你如果不听我也没有办法，毕竟被察觉到了我再想附身你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你说的话都和没说一样，一直卖关子谁能听懂？”
“真的不能说，不是不想……”另一个“荣枳”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要坚持下去自己的初心，不要……不要被外界影响了。”
“这样也许才能……”
“喂！”床上的荣枳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分崩离析一下跳到她面前。
“只有……一次机会……”这是“荣枳”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喂！你!”荣枳抓着镜子的手突然放松了，她看见了她眼中的释然。
“我以后会很想死吗？”荣枳这样思考着。
“‘母亲’……没有和洧柠在一起吗”
“我会和她一样……”荣枳突然止住自己的话语。
一瞬间的空间扭曲，身边出现了闪烁的三原色光，荣枳震惊的看向四周。
“原来是……”荣枳睁大了充满恐惧的双眼，她即将醒悟到什么事时——
“问问洧柠今天晚饭吃什么好了。”一切异象都恢复正常，镜子当中映出的人影正思考着吃什么。
她似乎已经完全遗忘了所有那个“荣枳”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