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的阴家家主阴少恩是阴无泪的胞兄，阴三姑娘是阴少恩之女，从辈分上讲是阴无泪的侄女。
“你说月阳。”
阴三姑娘的大名，阴月阳。
提起这个侄女，阴无泪终于不看桌子了，目光投在黑暗处，杜玉书以为她在感慨，结果发现她好像只是有点忘了，回忆好一阵才收回目光，淡淡道：“她也是自愿的。”
杜玉书不信，“她才多大，跟那些已经成名的江湖人根本不一样，真的不是你们为了给白雩兮扫清障碍才杀掉她的吗？”
阴无泪瞥了她一眼，“如果是白炳德做的话，倒有可能，我不管他的事。但月阳确实是自己来找我的。”
听起来白家这对家主夫妇是对样板夫妻，各行其是互不干涉，倒是少见，杜玉书问道：“你的意思是，她跟其他死在密室中的江湖人一模一样？”
“那倒也不是。”阴无泪又想了想，道：“那些江湖人，都是我通过白炳德，逐一找到他们的。但月阳是自己找上我的。她跟我一样，天赋异禀，从小就对这些武林奇术兴趣浓厚，不惜付出性命的代价也要尝试。”
阴无泪像是一个睡了很久的人，情感麻木，记忆迟钝，但她们并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回忆。杜玉书看了越斐然一眼，把提问的时间还给她。
越斐然也摸摸自己的下巴，“我现在忽然想到能问你要什么了。”
杜玉书和阴无泪同时：“嗯？”
越斐然：“你的内力能给我吗？”
杜玉书：“……”
阴无泪好像也沉默了一下。
不是，就这么直接要？
杜玉书用看鬼的眼神看越斐然，拼命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她内力干嘛？”
“反正她也破功了，这内力留着也是散个干净，不如给你啊。”越斐然也装模作样压低声音，其实她俩的声音在这个距离根本瞒不过阴无泪，完全是在配合杜玉书掩耳盗铃，“你现在的经脉，跟她这门内功非常契合，不要白不要，万一她同意了呢？”
阴无泪没有生气，“她的经脉有什么特殊之处？”
越斐然在跟杜玉书讨论之余转头回她一句，“噢，也没什么，就是在你密室的池水里洗伐了一下。”
杜玉书干笑了两声。有种闯进别人家睡了一觉还让人给她炒俩菜的感觉！
阴无泪看了看杜玉书，对她伸出手。那是一只保养得宜的贵妇人的手，干干净净的，但杜玉书一想到这人刚才诡异的样子，就有点膈应，挣扎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手伸出去。
阴无泪是要探查她的经脉，杜玉书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阴无泪搭住杜玉书脉门，一股十分阴冷的内力爬进她体内，杜玉书甚至冷得打个激灵。这股内力阴冷之余还很黏滞，杜玉书觉得它跟一大条蚯蚓似的从自己经脉里钻进去了，比单纯的冷还要难受。
好在这过程很快就结束，阴无泪对她有了了解，就松开手，只道：“你倒很有天分，但修为怎么会这么低。”
阴无泪并不知道杜玉书伐洗过程中越斐然起到的作用，只当杜玉书是自己做到的，这个年纪能用那么毒的药洗筋伐髓，还伐洗得相当成功，说一句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但杜玉书现在的修为还是野路子花架子居多，虽然能在海选擂台上所向披靡，实打实的内功底子却骗不过阴无泪的眼睛，这般修为对于一个“天纵奇才”来说，还是太差劲了。
杜玉书耸耸肩，不置可否。
阴无泪又把目光转向越斐然，有些感慨似的道：“你的天分，我记得也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直在进步，很好。”
越斐然摸了摸自己鼻尖，“是呢，毕竟我这种身家背景，习武未半而中道回老家种地才是正常的，夫人确实应该为我高兴。我如果回家种地，那今天夫人你就连选择生路的机会都没有了，虽然给你生路你也未必会选。”
“生路？”
“嗯，夫人一直闭关应该还不知道，阴家昨天被灭门了，白家现在正在被查抄，夫人这副样子，城主府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越斐然语气很平淡，但说出来的话让杜玉书非常紧张：你就这么跟此地最大的隐患说话，她要是不配合怎么办？！
阴无泪好涵养，娘家已经完蛋，夫家眼看着也快了，她却连这消息的真伪都没兴趣判断，心不在焉道：“你又能给我什么生路？”
越斐然反手指指杜玉书，“把你的内力给她，我能带你出风波城，保证他们找不到你。届时你要继续钻研武学也好，退隐山林也罢，都是你的事。没钱的话我也能给你找点钱来，大富大贵是不能了，好歹饿不死，反正夫人也不像贪恋权财的人。”
越斐然这句话其实还有末一句：白家阴家都完蛋，你现在就算想贪恋权财也没得贪恋了，听我安排，你至少不会太潦倒。
阴无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权财？年轻人，你知道权财是什么吗。”
越斐然不说话，杜玉书困惑道：“权财还能是什么，权势和钱啊！”
越斐然这才“嗐”了一声，“人家阴夫人问这话显然另有深意，你说什么呢。”
阴无泪不置可否，“权财，就是我想修一个怎样的密室，要多少价值连城的材料，只需要一句话就有人做好，是我想接触任何已经成名的江湖人，只需要一份帖子，他们就会自己上门，是能让我一心扑在武学上，不用担心明天吃什么，也不用担心十年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这就是权势，这就是财富。”
杜玉书有点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这是拒绝的先兆。
越斐然笑了笑，“那夫人是不赞同我的提议。”
这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阴无泪抬起手，五指修长白皙，刚才探脉的时候杜玉书就注意到了她的手指，非常漂亮，只是过于苍白冰凉。
阴无泪道：“所谓的生路，我并不需要你给我。你不了解这门功法，我只是破功而已，不代表我就会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