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目光沉沉,仍望着那院门,英气逼人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俄而,他转身离去。
吉常和谷易跟在身后,见那冷淡的月华披在他身上,让他的背影更显清冷孤独。
吉常清了清嗓子,斟酌着理由安慰道:“可能……可能夫人是蒙着被子哭呢,也可能夫人哭的时候没有声音……”
“是啊,是啊,公子,可能我耳朵真的不好使。”谷易附和道。
听着二人的话语,萧业没有答话,面无表情的俊颜上却渐渐显露出怒气来,也可能她压根儿就没哭!她说算了,就当真算了!
突然,萧业猛地转身,大步流星朝着隐庐而去,来到门前,一脚踹开了门!心中怒道:让你睡得安稳!
那两扇木门在寒风中破败摇晃,萧业恨恨的瞪了院中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了。
吉常和谷易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两人望着那远去的寒厉背影,又望了望“吱呀”摇晃的木门。
吉常道:“这门你修,谁让你不会说话!”
谷易委屈道:“可我说的是实话啊,公子现在连实话也听不得了!”
“实话伤人心啊,你个傻小子……”
次日,漪澜楼里,铺床的小丫头见到了那几滴鲜血,神色异样,轻声唤来了冯嬷嬷。
冯嬷嬷走了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也拿不准萧业是否假戏真做了。
殷管管正在梳妆,见两人凑到床榻前,便知在探究什么。
她柳眉一挑,嗤笑了一声,“怎么?是不相信本姑娘是处子之身,还是不信你家公子有这个本事?”
冯嬷嬷回道:“奴婢们不敢。”便让人将那褥单拿去洗了。
殷管管也不再训斥,她站起身带着小丫头朝隐庐走去。
梁王说过,萧业是个城府深阻的人,他在玩什么把戏,她一时还弄不清,但不妨从他的夫人下手。
隐庐里,谢姮一早备好了见面礼,见到殷管管走了进来,她没有为难她。轻声说道:“天寒地冻,殷姨娘辛苦了。”
殷管管盈盈一笑,款摆柳腰,施了一礼,“妾身来给夫人请安,起得晚了,还请夫人莫怪。”
谢姮微微牵了下嘴角,“不会。”
殷管管直起腰来,却“哎呦”一声扶住了杨柳小腰,一旁的小丫头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绿蔻正憋着一肚子气,便夹枪带棒说道:“怎么请了个安还讹起人来了!”
殷管管娇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昨晚儿夫君不依不饶,我这腰现在还酸疼着呢,夫人平常是如何受得住的?”
主位上的谢姮瞬间僵住了,水眸颤了颤,垂下了臻首,心口的疼痛蔓延到了指尖。
绿蔻“呸”了一声,骂了一句“不要脸!”
殷管管没有计较,看了看脸色发白的谢姮,在屋内转悠起来,她看到了那幅《花下佳偶图》,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转头又见到针线笸箩里放着一个未完工的绣绷,她伸手拿了起来,见那上面绣着云纹。
娇声赞道:“夫人还真是心灵手巧,昨晚夫君说,他对夫人敬爱有加,今日看来,夫人对夫君也是情深义重啊。”
谢姮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小脸上的和气渐渐消失,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以后不用再来请安了。他喜欢你,你就好好侍奉他。他曾说过你尊贵无比,你也不要折辱了自己。”
殷管管轻笑道:“说什么折辱,我不过刚入府一日,哪里有夫人会伺候夫君,关于夫君的脾性,夫人还要跟妾身好生说道说道啊!”
谢姮的美眸起了一层寒冰,妍美如玉的小脸因羞恼而泛红。她轻启樱唇,缓缓开口。
“殷姨娘,我不会跟你争什么宠爱,你也不必来挑衅,你如果想要这主母的位置便去跟他说,让他休了我,如你所愿!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殷管管放下了那个绣绷,轻轻拂了拂手,轻笑道:“想不到夫人看似柔弱,性子倒不软,男人可不喜欢这样的。”
谢姮美目一凛,正要驳斥,却见绿蔻怒吼一声,“喜不喜欢,不用你管!”
一盆洗脸水兜头泼在了殷管管身上!
众人目瞪口呆,谢姮也惊讶出声,“绿蔻!”
殷管管寒冬腊月里被泼了一身凉水,却毫不生气,她媚眼带笑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谢姮,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夫人对夫君果真是痴情深深,想来夫君对夫人也不遑多让了。”
说罢,她轻笑两声,转身走了。
谢姮诧异的目送她远去,没想到她就此息事宁人了。
转过头来,她看到那个被殷管管拿起的绣绷,心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情不自禁的,她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了绣绷,却不小心被上面的绣针扎破了手指,渗出殷殷血珠。
“姑娘,你怎么了?”
绿蔻见到谢姮呆呆的垂首看着流血的玉指一言不发,不禁揪心起来。
“有点儿疼,绿蔻……”
谢姮声音幽幽,眼前逐渐模糊,胸口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蓦的,眼泪流了出来。
“有点儿疼……好疼……好疼,绿蔻……”
谢姮终于哭了出来,她缓缓蹲在地上,伤心不能自已。
绿蔻上前抱住了她,一把将那绣绷甩的远远的,“什么东西,咱不绣了!”
晚间,萧业回来了,冯嬷嬷便将今日后宅之事相告,萧业手中执笔疾书,没有抬头,让她退下了。
谷易忍不住赞道:“不愧是绿蔻啊!我都逃不过她利爪,殷管管哪能!”
萧业没有答话,谷易凑上前来研着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公子,那个殷管管说的是不是真的?”
萧业转头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不知道?”
谷易不好意思的笑道:“对哦,哪有不依不饶,公子只进去了一刻钟!不过,那……血,又是怎么回事啊?”
萧业寒眸凝视着他,“绿蔻让你问的?”
谷易郑重的摇摇头,“不是,我自己好奇,我看冯嬷嬷好像也挺好奇的。”
“收起你的好奇!”
“哎,好嘞!”
萧业将写好的信笺收好,递给了他,“去把这封信送给徐仲谟,记得,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诺!”谷易接了过来,转身欲走。
“小心些,别让人看到了。”萧业又叮嘱道。
“放心吧,公子!”谷易应道,转身出了门。
萧业坐在书案后面,想想今日之事好气又好笑。
俄而,一阵哀怨的琴音传来,萧业站起身来,朝着漪澜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