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昱见他这副样子,心中不忍,但又不知该如何开解,看他向外走着,便道:“韩璋,扶着萧先生。”
韩璋应了声“诺”,待要上前时,却听萧业清声说道:“不必。”
说着,他连吉常的手也挥掉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去。那昏黄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三人注视那萧瑟的背影,心中皆不是滋味。
这老天对傅家,的确不公了些!
四人顶风冒雪,吉常和韩璋分别为萧业和燕王撑着伞,从刑部狱又走回了巷子里。
守在巷口一端的孟浚见了走在前面的萧业,恭敬拜道:“萧先生。”
但让他意外的是,以往谦逊有礼的萧先生并没有作声,似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孟浚心中奇怪,又见随后而来的燕王亦是面色凝重,便奇怪的问韩璋,“发生了何事?”
韩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询问。
雪中站了一时,一群人皆是无话。
没多久,范廷便取来了卷宗。
“务旃,听说十多年前刑部架阁库走了一次水,许多案卷被焚毁。
这个案卷倒是没遭火,只是不知为何只有薄薄几页。”
范廷心下奇怪,但此时也没时间探究了,他将案卷递给萧业,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之事,务必宽心。”
“多谢范兄。”萧业谢道,双手沉重的无法举起去接那卷宗。
吉常见状,接了过来,放入了怀里。
寒风呼啸中,萧业无力的拱了拱手,“殿下,范兄,在下告退。”
魏承昱颔首,以往威严的脸上此刻露出担忧。
“萧大人,还请珍重!”
范廷也道:“务必宽心啊。”
萧业颔首,已恢复血色的脸上辨不明表情,对二人弯腰深拜后转身离去,步入了风雪中。
吉常见状,赶忙将伞收好放进了车里,牵着马车赶了上去。
范廷望着那白茫茫雪中的茕茕孤影,忍不住叹道:“他一直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如今得知自己的岳父竟是个卑鄙小人,如何不深受打击!”
孟浚似乎知道了缘故,见萧业顶风冒雪的走着,便道:“殿下,要不要给萧大人撑把伞?”
魏承昱目视着那天地雪白中的孤单黑影,怅然道:“算了,让他去吧。”
吉常牵着马车跟在萧业后面,一会儿哀叹几声,一会儿又劝道:“公子,上车吧,这样会冻坏身子的!”
但呼啸的飞雪中,萧业什么都没听到,他只听到耳边不停有人说话。
“也是天意弄人,其实那天当值的不是傅忌,而是谢璧!”
“傅忌平素与谢璧关系最好……”
“担不起也要担,难不成真要整个青州饷司赔罪?”
“谁承想,这样一换,竟把命也换掉了!傅忌死了,傅家被灭了门,谢璧则在一年后调回了京中,一家团聚了!”
“这么说来,谢璧是恩将仇报了……”
耳边纷纷杂杂,萧业被飞雪裹住了,除了眼是热的,心是热的,余下全都没了知觉……
回到萧府,孟院公见其满身冰雪,不禁面露惊诧,待要询问时,却见后面跟着的吉常摇了摇头。
萧业拖着脚步来到了云起斋的书房,孟院公将他身上的黑狐裘大氅解了下来,拿到廊下抖落着积雪和冰碴子。
一面向屋里的萧业笑道:“公子可算回来了,夫人已问了几次了,到现在还在等着公子呢。”
吉常闻言,赶忙来到廊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老孟,天冷,你快去歇着吧,我来照顾公子。”
“这有什么,你们跑了一天了,又是梅花坞又是城里的……”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
吉常夺下了那黑狐裘大氅,三两下抖落了干净,又给孟院公使了眼色。
孟院公虽不明所以,但也察觉了异样,便不再多言,离开了云起斋。
吉常拿着那件黑狐裘大氅进了屋,放在了衣架上晾着潮气。
望着那背对屋门而站的清冷身影,温声说道:“公子先坐着烤会火,我去打些热水来。”
“拿来。”
那长身玉立的身影开口了,声音亦是清冷。
“什么?”吉常踌躇着。
“卷宗。”
“公子,夜深了,明日再看吧。”
吉常叹了一口气,他对萧业这种异常的平静有些担忧,又担心他见了上面的白纸黑字更受刺激,今夜他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
“拿来!”
这次,萧业是用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的伸出了手。
吉常无法,从怀里掏出了那份卷宗,放在了他手上。
萧业仍没有回头,再次命令道:“出去。”
吉常不放心,还想争取,“公子,我……”
“出去!”
吉常无奈,叹息一声,关上门走了出去。
萧业仍僵立着,那份卷宗在他手上沉甸甸的。
蓦的,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夫人已问了几次了,到现在还在等着公子呢。”
是啊,姮儿,他两心相悦的妻子,他心爱的女子,是谢璧的女儿!
握着卷宗的手颤抖起来,那卷宗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恍惚中,两个小小的身影向他跑了过来……
“大哥!大哥!你是来找云舟的吗?云舟被砍了胳膊,好疼好疼……云舟找不到胳膊了……”
“哥哥,瑜儿好怕,你为什么不来救瑜儿……”
轰然一声,他再也承受不住,跪倒在地,手中的卷宗也掉在了地上……
吉常守在外面,听着屋里的动静,叹了一口气,真是天意弄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云起斋除了风吹雪落的声音,再无一点儿声响。
吉常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进屋看看。
正思想间,却见院门出现了三道身影,是谢姮带着绿蔻和谷易来了。
吉常的眼睛倏忽瞪大了,赶忙走了过去,拦住了三人。
“夫人请回吧,公子说今晚宿在云起斋。”
绿蔻闻言奇怪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宿在云起斋了?”
“这……”吉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仍挡在前面。
谢姮见状,不免紧张起来,“他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她见今夜萧业的神情,定是去做什么不寻常的事,如今又见吉常拦着不让她见他,便悬心起来。
“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