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又道:“你看,你说你爹娘很疼你,若是你有病,为何不给你请郎中诊治?想来正如萧大人所说,你的病已被你爹用秘方治了,只是不能让外人知晓。
还有你昨天在花神楼,被花女们追着跑的时候比飞还快,若是有病早就被勾出来了!反正我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看你不像有病的样子!”
慎玉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两人,细细品味二人的话,压在心间的一块巨石竟慢慢化为烟雾,渐渐飘散,豁然开朗了。
“是啊!我爹就我一个儿子,若是我有病,怎么会不请郎中给我诊治?我每天能吃能喝能睡的,若是没有听到我二叔说的那番话,我过得可逍遥了!”
谷易见其一扫苦闷,也提振了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谈既白亦转忧为喜,笑道:“对对,我看你也不像有病的样子!正如萧大人所言,你那二叔定是危言耸听,觊觎你家的财产!”
慎玉淳也有了笑颜,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微有赧色,向萧业抱歉道:“对不起,萧大哥,刚刚我不该对你无礼。”
萧业付之一笑,“无妨,想来你对第一美人的执念也可以消了。”
乔南接口说道:“不过小金鸡你还真是听话啊,你萧大哥让你别碰花魁,你就当真不碰了!”
慎玉淳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昨晚也动了几次心思,只是那羽仙姑娘一见我就叫我兄弟,说她有个弟弟和我差不多大。
还夸我知书识礼,温文尔雅,又和我聊孔孟之道,我那点儿心思哪还好意思再起。”
众人一听不禁笑出声来,慎玉淳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斗得过阅人无数的花魁!
笑闹一阵后,谈既白谆谆教诲道:“沈小弟,这世上哪有第一美人,有人貌美心丑,有人貌丑心美。所谓美貌,不过是皮囊一副,人是一步步走向死亡,皮囊也是一天天走向衰老。
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是真情实意的可贵,而不是欲望作祟的得逞。”
乔南也难得正色起来,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对!十个男人心里有十个天下第一美人,在我心里,我夫人当排第一!不信你问萧大人和谈大人,他们的夫人排第几?”
慎玉淳闻言,看了看两人,谈既白笑道:“在我心里我夫人当然是第一!”
萧业则是微笑颔首,眸中带着柔光。
慎玉淳忽然道:“对了,昨晚羽仙姑娘还向我问起萧大哥的夫人呢!”
众人闻言,看向了萧业。萧业则是微微蹙眉,敛去了笑容,神色严厉起来,“她问了什么?”
慎玉淳被他严肃的样子弄得紧张起来,他抓了抓脑袋,答道:“也没问什么,就问萧夫人是不是十分貌美,萧大哥是不是很喜欢夫人?”
“那你怎么答的?”
萧业剑眉敛起,语气略带逼迫。他不清楚这问题的背后是不是有梁王的试探。
慎玉淳赶忙摇头,“我说不知道,我从未听萧大哥提起过夫人!我这是实话……”
萧业放下心来,脸色又温和起来,对其说道:“花神楼你以后不要再接触了,听我一言没错。”
慎玉淳忙不迭的点头,“萧大哥放心,只要我没病,还能传承子嗣,我…我的清白还是留给我以后的夫人吧!”
说罢,慎玉淳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众人也不禁打趣他几句。
萧业嘴角弯起,但心中对那个羽仙的几次打探有些在意。
从客栈出来后,萧业四人仍往王府而去。
金枇杷树的水陆法会在王府的第二进院落的银安殿举行,谷易与谈家宅老身份不够,等在了一进院。
萧业与谈既白向银安殿走去,这是一座三面合围、雕梁画栋的恢弘建筑,正殿面阔五间,两侧配殿皆是五间。
来到院中,梁王请来的僧人们已经到了,现场并未见梁王,王府长史翁之万主持着大局。
见到萧业和谈既白进来,翁之万恭敬的将两位僧人领到了二人面前。
萧业在净慈寺的后山与寂照大师辩经三年,颇通佛法。
见那为首的老僧,白须白眉、仙风道骨、佛相微显,的确是位得道高僧。
再看那后面一位年轻僧人,雅秀端正,气质清冷,只是眉宇间带着惶惑,似乎还未完全悟道。
翁之万介绍道:“二位尊使,这位是越州空月寺的主持如闻大师,这位是大师的弟子玄空师父。”
如闻和玄空向萧业和谈既白行了佛礼,二人亦回了佛礼。
此次水陆法会将持续七昼夜,分为内坛、外坛。
翁之万向萧业和谈既白说道:“午后,如闻大师会举行洒净仪式,明日开启外坛,后日内坛结界,其后便是发符悬幡等等佛事,二位尊使亦要参加。当然,王爷亦会到场。”
萧业与谈既白自然点头称是。
时至正午,谈既白、谈家宅老去了王府后宅,领了梁王妃的赐宴。
萧业则在翁之万的陪同下,与空月寺的僧人们在暂做斋堂的一处偏殿里一起用了斋饭。
诵了《供养偈》后,众僧用膳,满殿寂静,萧业和翁之万亦神情肃穆,安静地用着斋饭。
用膳结束后,按佛门规矩,王府仆从为众僧提来开水,以便冲洗碗内残余的米粒。
众人双手合十等待,唯有玄空单手行礼,另一手却将碗内米粒捡了出来,黏在了僧服衣袖上。
一旁的如闻法师视若无睹。
萧业眼中现出兴味,他是个有心魔的人,辩经三年亦未消之,自然也能看出修行的僧人是否真的了无牵挂。
这个玄空,心、意、识似乎有些繁杂。
饮完碗内开水后,众僧诵完《结斋偈》,列队出了斋堂。
萧业见玄空离了众人,朝着银安殿外的园子而去,便从后跟了上去。
只见玄空来到一处园圃,将袖上的米粒一粒一粒全都取了下来,放在了草丛上。
萧业走上前去,见那是一处蚁穴,蝼蚁们见了米粒慌忙攀爬,试图搬运。
“玄空大师克己惠物,下心于一切,对待蝼蚁亦能同体大悲,在下佩服。”
玄空转过身来,清秀雅正的脸上无惊无喜,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中略显黯然。
他行了一个佛礼,萧业亦回了佛礼。
“施主颇通佛法,与我佛有缘。”
萧业扯了下嘴角,虔敬说道:“在下慧根浅薄,一直不能了悟,浊骨凡胎,难脱红尘。
请问大师,佛家云:六根净,红尘断,方能四大皆空,观三千世界。
但在下不懂,不入红尘焉知断不断?不染六根焉知净未净?是以立地成佛需要先入后出红尘,还是不入不出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