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特鲁特没有等林远回答。
他用一种讲故事的、悠远而沉重的语气，缓缓开口。
“林，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在本世纪初，英格兰有一支叫利兹联的球队。他们拥有当时全欧洲最才华横溢的年轻人。里奥·费迪南德、阿兰·史密斯、哈里·科威尔……他们被称为‘青年禁卫军’，一路杀进了欧冠四强，所有人都以为一个新的王朝即将崛起。”
施特鲁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
“但是，他们的管理层，比他们的球员更疯狂。为了维持球队的竞争力，他们用一种近乎于赌博的方式，大肆借贷，将俱乐部未来的电视转播收入作为抵押。他们坚信，只要能一直留在欧冠，就能用丰厚的奖金来填补这个窟窿。”
“结果呢？一次意外的欧冠资格赛失利，让整个俱乐部的财政瞬间崩盘。为了还债，他们只能被迫出售队中所有的核心球员。费迪南德去了曼联，科威尔去了利物浦……那支本该开创一个时代的球队，在短短两三年内就分崩离析，甚至一度降到了第三级别联赛。”
“看，林。建立一个王朝，光有胜利是不够的。”
林远没有说话，但他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了答案。
一个战无不胜的国王，可以是一个核心球员，可以是一个核心教练。
一个忠诚且野心统一的王国，即一个上下一心的俱乐部。
以及一群衷心拥戴的人民，那些狂热支持的球迷和媒体。
球员、俱乐部、球迷与媒体。三者缺一不可。
“你需要一个从上到下都和你拥有同样梦想、愿意为此拒绝短期诱惑的俱乐部。”施特鲁特的声音仿佛能穿透听筒，直抵林远的内心，“现在的纽伦堡，是吗？”
林远靠在更衣室冰冷的墙壁上，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沃尔克，你似乎忘了。就算他们想卖掉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哦？”
“首先，他们无法绕过我的个人条款。”林远的声音平静而笃定，“只要我不想走，任何俱乐部开出再高的报价，最终都会卡在和我个人的合同谈判上。我可以拒绝签字，我可以提出他们无法满足的条件。足球世界里，这种例子还少吗？”
他想起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个在伯纳乌被球迷视为“天使”的阿根廷人。当皇马想将他作为交易的一部分送到其他球队时，迪马利亚和他的经纪人，正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个人条款，搅黄了数笔交易，直到他心仪的、且能提供满意合同的曼联出现。
“其次，足球的本质，是一门粉丝经济。”林远继续说道，“沃尔克，你比我更清楚，我现在的名字，不仅仅代表一个球员。它代表着流量，代表着关注度，代表着纽伦堡球衣在中国和亚洲的销量，甚至代表着德国足球职业联盟在海外的转播合同。只要我愿意，我只需要在社交媒体上发一条模棱两可、暗示自己在这里过得不开心的动态，你觉得会发生什么？那些刚刚和俱乐部签下赞助合同的亚洲品牌，他们的公关电话会立刻被打爆，甚至影响到球队后续的门票收入和俱乐部价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林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我现在掌握着更衣室绝对的主导权。京多安视我为导师和兄长，皮诺拉是我最忠诚的‘禁卫军’，明塔尔这样的老将也对我心悦诚服。整个球队的战术体系，都是围绕我建立的。恩宁教练的成功，他的战术理念，都建立在我身上。”
“我统治着这支球队。”
“只要我愿意，我完全可以联合那些支持我的董事，联合整个球队，联合球迷，和舒尔茨那帮人斗一斗。你猜，最后被扫地出门的，会是谁？”
“他们拿什么跟我斗？”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施特鲁特那标志性的、发自内心的爽朗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但是，林，”笑声过后，施特鲁特话锋一转，一针见血，“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连女人的苦都不愿意吃，怎么会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去跟一帮满脑子都是财务报表的半百老头子，去争夺一个德乙俱乐部的权力？”
林远沉默了。
“我甚至怀疑，”施特鲁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你当初说要来纽伦堡建立王朝，都是在骗我。你只是懒，想找一个上下一心、没人打扰、可以让你安安稳稳踢球刷数据的俱乐部，对不对？”
“我不是纽伦堡人，不是德国人。我是中国人。”林远的声音平静，“我就是过来踢踢球，打爆谁不是打，踢爆谁不是踢，跟他们有什么好争的？我只要保持胜利，所有的豪门都要笑脸相迎求着我过去，我带领他们获得胜利，我就是胜利本身。”
林远继续道，“我在这里，无数的关注和资本都会聚拢过来，毕竟资本只会投资在胜利者身上，我走了，才是舒尔茨他们最大的损失。”
“所以，问题来了。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如果你要离开，球迷的舆论会是一场非常大的风暴。如果他们不把矛头对准你，就会对准俱乐部。”
“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施特鲁特的声音变得凝重，“舒尔茨那帮人，会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地、带着英雄的光环离开？还是说……他们会用一些我们想不到的手段？”
林远闻言，不屑地轻笑一声。
“让他们尽管来。我既不泡夜店，又不嗑药，训练从不迟到，比赛拼尽全力，连超速罚单都没有一张。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
“这个中国小子，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圣人。他不抽烟，不喝酒，不逛夜店，不开party，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连几个女朋友都没有。我们怎么引导球迷去攻击他？总不能说他训练太刻苦，也是一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