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园外围的空气像被凝固的猪血，粘稠而腥臭。五辆加装钢板的卡车停在三百米外的废弃加油站后，车身被伪装网和枯枝覆盖，只露出车顶重机枪的枪管，像蛰伏的眼镜蛇，对着物流园的方向。
陈鑫趴在油罐车顶部，手里的望远镜几乎贴在眼眶上。镜片里，物流园的铁栅栏早已被尸潮撞得扭曲变形，黑压压的丧尸像融化的沥青，从缺口处涌出来，在园区内缓缓流动。最外层的普通丧尸行动迟缓，穿着各式各样的破烂衣服，有的还拖着断裂的四肢，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中层的迅捷型丧尸则像泥鳅一样在普通丧尸之间穿梭，它们体型瘦长，指甲泛着青黑色，偶尔窜起，扑向离群的普通丧尸，撕开对方的喉咙——即使在尸潮内部，它们的凶性也丝毫未减。
“发电机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刘洋趴在陈鑫身边，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滚烫的油罐上，瞬间蒸发，“听这动静，估计是柴油发电机，功率不小，不然吸引不了这么多丧尸。”
陈鑫放下望远镜，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赵刚那边到位了吗？”
“刚收到信号，东路口的卡车已经架好轻机枪，手榴弹也备足了。”王天凯爬上车顶，手里拿着个改装的对讲机，天线用细铁丝绑在一根树枝上，“时敬发的人在高速路口也布好了铁丝网，卡车横在路中间，像道铁墙。”
陈鑫看了眼腕表，时针指向上午九点。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照在物流园的中央仓库上，那座巨大的钢结构建筑像个沉默的巨人，被尸潮紧紧包裹着，只有顶部的通风口还在往外冒着淡淡的黑烟——那是发电机运行时的废气。
“第一梯队，准备行动。”陈鑫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记住路线：从西侧货运通道的排水沟进入，沿地下检修通道匍匐前进，出口在中央仓库的西北角，距离发电机房不到五十米。”他拍了拍刘洋的肩膀，“通道里的情况就靠你了。”
刘洋用力点头，手里的工兵铲被他攥得发白。这把铲子是他特意找来的，既可以挖开通道入口的碎石，遇到紧急情况还能当武器。
第一梯队的三十人分成三组，悄无声息地离开加油站。陈鑫带着五人组走在最前面，他们穿着深色作战服，脸上涂着黑绿相间的油彩，背着步枪，腰间别着手榴弹和工兵铲，动作轻盈得像猫。靠近物流园西侧时，他们钻进齐腰深的荒草，野草划过裤腿，发出沙沙的轻响，正好掩盖了脚步声。
货运通道的铁门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两根锈迹斑斑的门柱。门柱旁的排水沟被碎石和枯枝填满，刘洋趴在地上，用工兵铲一点点清理碎石，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排水沟下面就是检修通道的入口，一个半米见方的铁盖，被焊死在水泥地上——这是他当年跟着李虎的人来侦查时记下的细节。
“得用炸药。”陈鑫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塑胶炸药，是从李虎秘密基地找到的，威力不大，刚好能炸开铁盖又不引来尸潮，“都往后退。”
队员们立刻趴在地上，用胳膊护住头。陈鑫将炸药贴在铁盖上，接好引线，拉着刘洋往后退了十米。随着一声闷响，铁盖被炸开个窟窿，带着铁锈的碎片飞溅到草丛里，声音被周围丧尸的嘶吼吞没，几乎没引起注意。
“走！”陈鑫第一个钻进排水沟，刘洋紧随其后，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了通道里的积水和淤泥。检修通道比想象中更窄，只能匍匐前进，头顶的管道时不时滴下浑浊的水珠，落在后颈上，冰凉刺骨。
“前面有东西！”刘洋突然停住，手电筒照向斜前方——一只穿着工装的丧尸卡在管道接口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腐烂的手正无力地挥舞着，显然是以前维修时被丧尸堵在里面的。
陈鑫没说话，抽出腰间的砍刀，匍匐着靠近，趁丧尸的手挥到另一侧时，猛地探身，刀刃精准地扎进它的后脑。丧尸的动作瞬间僵住，墨绿色的秽物流淌出来，混着积水发出刺鼻的气味。
“小心点，这种地方可能还有。”陈鑫低声道，用砍刀拨开丧尸的尸体，继续往前爬。
通道里的空气越来越浑浊，弥漫着沼气和腐烂的混合气味，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刘洋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墙壁，上面用红漆写着“检修到此”的字样，还有几个模糊的日期，最新的一个是末世爆发前三天。
“快到了。”刘洋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前面就是出口，有个梯子通到仓库里面。”
陈鑫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往前爬了两米，果然看到通道尽头有个铁梯，梯子上方是块活动的铁板，应该就是仓库的地板。他侧耳听了听，上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是力量型丧尸！
“至少两只。”陈鑫比划着手势，“刘洋，你先上去看看情况，我们掩护。”
刘洋咬了咬牙，抓住铁梯，小心翼翼地往上爬。铁板被他推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他眯着眼看去，仓库里堆满了成箱的货物，几只力量型丧尸正围着发电机踱步，它们身高近两米，皮肤像硬化的橡胶，手里还攥着断裂的钢管，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震动。
发电机就放在仓库中央，一台巨大的柴油机组，机身被油污覆盖，排气管正往外喷着黑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正是这声音，像块无形的磁石，将三万尸潮牢牢吸在物流园里。
刘洋悄悄退回通道，压低声音：“两只力量型，守在发电机旁边，周围还有几只普通丧尸在游荡。”
陈鑫沉吟片刻，从背包里掏出两颗手榴弹：“我和小张上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刘洋你趁机摸到发电机旁，把这两颗手榴弹扔进去，拉环后有五秒引爆时间，足够你撤出来。”他看向另外两个队员，“你们在梯子旁掩护，防止其他丧尸靠近。”
“明白！”
陈鑫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铁板，翻身跳了上去。两只力量型丧尸立刻转过头，浑浊的眼球锁定他，嘶吼着扑了过来，手里的钢管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头顶！
“来得好！”陈鑫不退反进，矮身躲过钢管，手里的步枪突然开火，“砰！砰！”两颗子弹打在力量型丧尸的膝盖上，虽然没穿透皮肤，却让它们的动作迟滞了半秒。
小张也跳了上来，手里的轻机枪喷出火舌，子弹打在丧尸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在敲铁皮。普通丧尸听到动静，也嘶吼着围了过来，伸出腐烂的手抓向陈鑫。
“刘洋，快！”陈鑫一脚踹开一只普通丧尸，砍刀劈向力量型丧尸的喉咙——那里是它们相对脆弱的地方。
刘洋趁机从梯子上爬下来，猫着腰在货箱之间穿梭。发电机的轰鸣声震得他耳朵发疼，他能看到陈鑫正和两只力量型丧尸缠斗，砍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寒光，却始终无法给对方致命一击。
“就现在！”刘洋摸到发电机后面，拉开两颗手榴弹的拉环，猛地塞进机身和油箱之间的缝隙里，转身就往梯子跑。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火焰从发电机内部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波将货箱掀翻，一只刚好扑到附近的力量型丧尸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仓库的钢结构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发电机的轰鸣戛然而止。
整个物流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三万尸潮的嘶吼声突然减弱，那些原本朝着中央仓库涌动的丧尸，像是失去了方向的苍蝇，开始漫无目的地徘徊、冲撞。
“撤！”陈鑫大喊一声，拽着被气浪掀倒的小张，往梯子口跑去。两只力量型丧尸虽然被炸得晕头转向，却依旧嘶吼着追了过来，钢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火花。
刘洋已经爬上梯子，正往下跳。陈鑫一把将小张推给后面的队员，自己转身，将最后一颗手榴弹扔向追来的丧尸，然后纵身跃下通道。
“轰隆！”
手榴弹在仓库里炸开，暂时挡住了丧尸的追击。陈鑫落地时差点摔倒，被刘洋一把扶住。“快走！”两人带头往前爬，通道里的积水被踩得哗哗作响，身后传来仓库地板被撞碎的巨响——力量型丧尸正在砸通道入口！
与此同时，物流园东路口。
赵刚正举着望远镜观察中央仓库的方向，当两声爆炸声传来，发电机的轰鸣消失时，他猛地放下望远镜，大吼一声：“准备战斗！”
他身后的二十名队员立刻各就各位，三辆卡车横在路口，车顶的轻机枪已经上膛，枪口对准了远处开始骚动的尸潮。士兵们趴在卡车后面，步枪的枪口从钢板的缝隙里伸出去，手指紧紧扣着扳机，汗水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
“它们乱了！”一个士兵喊道，声音里带着兴奋。
望远镜里，原本凝聚成一团的尸潮像被泼了水的墨汁，开始向四周扩散。失去发电机的吸引，这些丧尸恢复了本能的游荡，其中一部分正好朝着东路口的方向涌来，虽然不成阵型，数量却依旧惊人，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迅捷型在前面！”赵刚的声音带着寒意，“机枪手，瞄准那些跑得快的，别让它们靠近卡车！”
“哒哒哒……”
轻机枪率先开火，子弹像银色的鞭子，抽向涌来的尸潮。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迅捷型丧尸应声倒地，墨绿色的血液溅在地上，形成一片腥臭的沼泽。但后面的丧尸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嘶吼声震耳欲聋。
高速路口，时敬发的压力更大。这里是物流园通往外界的主要通道，尸潮扩散后，大部分都涌向了这里。四十名队员守在临时搭建的防线后，铁丝网后面堆着卡车和废弃的集装箱，形成一道三米高的屏障。
“把汽油桶推过来！”时敬发吼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队员们立刻合力将十几个装满汽油的铁桶推到铁丝网前，桶身上连接着引线，一直通到防线后面。
“它们来了！”杨振平指着远处，黑压压的尸潮像涨潮的海水，正朝着防线涌来，最前面的已经撞上了铁丝网，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铁丝网上的尖刺瞬间扎进了它们腐烂的身体。
“打！”时敬发一声令下，防线后的步枪和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在尸潮中撕开一道道口子。但丧尸的数量太多了，倒下一批，立刻又有一批补上，铁丝网在撞击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扔手榴弹！”
十几颗手榴弹被扔到尸潮中，接连不断的爆炸暂时阻止了它们的冲击，硝烟弥漫中，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但这只是暂时的，更多的丧尸从硝烟中涌了出来，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时敬发看着越来越近的尸潮，咬了咬牙：“点火！”
杨振平猛地拉燃引线，火苗顺着布条快速蔓延，很快就烧到了汽油桶。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十几个汽油桶同时爆炸，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火墙，将尸潮挡在外面。冲在最前面的丧尸瞬间被火焰吞没，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上的衣服和毛发熊熊燃烧，像一个个移动的火把。
火墙后面，尸潮的冲击暂时被遏制，但时敬发知道，这只是开始。汽油总会烧完，铁丝网总会被撞破，他们必须撑到陈鑫那边的消息，撑到尸潮彻底散去。
而此时，陈鑫带着小队正拼命在检修通道里匍匐前进。身后的撞击声越来越近，力量型丧尸已经砸开了通道入口，正顺着梯子往下爬，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像催命的鼓点。
“快！再快点！”陈鑫回头看了一眼，手电筒的光柱里，一只力量型丧尸的脑袋已经出现在通道入口，正嘶吼着往前爬，腐烂的手在墙壁上抓出深深的划痕。
刘洋突然加快速度，用工兵铲在前面开路，将挡路的碎石和淤泥扒开。通道出口的光越来越亮，已经能听到外面队员的呼喊声。
“就在前面！”刘洋喊道，第一个爬出通道，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陈鑫紧随其后，刚站稳脚跟，就看到守在外面的队员正用重机枪对着通道入口。
“开火！”陈鑫大吼一声，迅速卧倒。
“哒哒哒……”
重机枪的子弹像暴雨般射进通道，通道里传来力量型丧尸的嘶吼和子弹打在身上的“叮叮”声。过了足足半分钟，枪声才停了下来，通道里彻底没了动静。
“安全了？”小张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全是泥和汗。
陈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向中央仓库的方向，那里还在冒着黑烟。“发电机毁了，尸潮已经乱了。”他拿起对讲机，“赵刚，时敬发，汇报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赵刚带着杂音的声音：“东路口压力很大，迅捷型太多，我们快顶不住了！”
紧接着是时敬发的吼声：“高速路口火墙快灭了，它们又开始冲击了！请求支援！”
陈鑫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发电机虽然毁了，但三万尸潮不会立刻散去，它们会像失去目标的野兽，疯狂地攻击一切活物。
“第一梯队，全部撤回加油站。”陈鑫的声音异常坚定，“王天凯，把重机枪架起来，掩护赵刚和时敬发！我们必须守住，直到尸潮散去！”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重机枪被重新架在卡车车顶，枪口指向物流园的方向。陈鑫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高速路口，又看了看东路口密集的枪声，握紧了手里的砍刀。
阳光依旧刺眼，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却越来越浓。一场围绕着物流园的大战，已经彻底拉开了序幕。他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倒下，但他知道，他们必须赢——为了营地，为了身后的弟兄，为了那些在末世里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
重机枪再次响起，沉闷的轰鸣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像在为这场血战，奏响悲壮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