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的突然出现,打破了那小小护盾内绝望的沉寂。那两个稍大的晶石生命体内部流动的光脉骤然加速,光芒变得急促而不稳定,清晰地流露出了极度警惕与深深刻绝望交织的情绪。他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或许根本没有这种能力——只是近乎本能地用自己布满裂纹的身体,护住了那个最小的同伴,仿佛那是它们存在最后的唯一意义。
通过那残存护盾发出的通用语广播信号,结合其独特的生理特征,烬很快理解了他们的身份与处境。
他们是“晶灵族”。一个在遥远的“星骸灾变”初期便遭受重创的文明,其母星被失控的星骸衍生物摧毁,幸存者被迫踏上流亡之路,在星河边缘漂泊了数个世代,人口与科技不断衰落。他们似乎天生擅长一种独特的“晶化能量”操控技术,并将其发展成了一套与生物信息储存高度结合的特殊科技树。这艘小型晶体飞船,是他们文明最后的方舟,承载着全族最后的“生命晶核”以及压缩储存的全部知识库,在绝望中试图寻找一颗适宜的新星球重建家园。然而,他们的运气耗尽了,不幸被“污秽之心”空间站扩张时引发的零素能量潮汐所捕获、卷入,最终舰体被毁。
他们最初误将烬当作了摧毁飞船的敌人(或许是莫里斯麾下的某种力量),但很快,他们感知到他同样身受重创的状态,以及似乎并未流露出直接的敌意。于是,他们动用了最后残存的力量,改变了信号的模式,发出了那绝望的求救广播。
他们的目的并非祈求自身存活——他们清楚自己已油尽灯枯——只希望至少能保住文明的“火种”。那个最小的晶灵,其体内储存着晶灵文明最完整的基因模板和最核心的知识库,它是整个文明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
信息明了。
现在,抉择摆在了烬的面前。
救?
如何救?他自身难保。噬骸核心彻底休眠,星穹武装能量濒临耗尽,维生系统即将停止工作。他连自己在虚空中存活下去都成问题,拿什么去拯救一个濒临彻底灭绝的异族文明?这超出了他当前能力的极限,甚至可能将自己拖入更快的毁灭。
不救?
理智告诉他,这是最符合生存逻辑的选择。节省每一分能量,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资源,等待或许永远不会来的转机。但是……这些晶灵族展现出的技术很奇特,那种“晶化能量”操控和生物信息储存技术,或许蕴含着某种独特的能量应用方式?如果他们掌握着某种高效的能量提取或储存技术,或许……能帮助自己度过核心休眠后这段最危险的虚弱期?这是一个基于利益的计算。
然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三个紧紧依偎的晶灵身上。那两个较大的个体,明知必死,却仍在将最后的光和热输送给那个最小的“火种”。那种基于种族延续本能的无私,与烬一直以来所经历和执行的“掠夺与吞噬”的生存法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那个被拼命保护几乎碎裂的“火种”,某种在无数次杀戮和吞噬中被冰封已久的东西,似乎极其微弱地被触动了一下。
在这片遵循着黑暗丛林法则的残酷星河中,除了掠夺、吞噬、不断变得更强然后踩踏着失败者尸骨前行之外,难道还存在着另外一种……生存方式?
一种基于传承、牺牲与希望的,更加脆弱的,却也更加……不同的方式?
冰冷的计算与那一丝微弱的触动,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时间在一秒秒流逝。维生系统的警报声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必须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