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林羽准时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
书桌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角落里陈列着多个文件夹,封面用不同时期的笔迹标注着:“失踪案c-14”、“轨迹分析”、“绑架案活动路径”……全都是未立案、甚至从未在警方系统中存在过的案件。
他拎起咖啡杯,轻抿一口,面无表情地翻开桌面档案,一张照片被抽了出来——
照片上是一个身穿长风衣的模糊身影,背后是扭曲的玻璃门,门上隐隐写着“禁入”二字。
“你在隐藏什么?”林羽喃喃。
他将照片别到墙上的白板上,与其他线索连接起来。一根红线,一枚图钉,每一个细节都精准、理性、极具条理。
“如果我没算错,‘编号c-1097’出现在三起事件之间的交界点。这个人不只是记录者……”他顿了顿,眉头一挑,“她是参与者。”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
一个模糊的男声回道:“林探,你还真是早。你昨天发的那段监控我看过了,不过……那是三年前拆除的建筑,怎么可能还有视频?”
“资料库里调的。”林羽声音平静,“那段区域,曾经是‘c-1097’最后一次活动的位置。”
“林探,你是不是……该休息一段时间?”对方迟疑地说,“上面也有点担心你。”
林羽没回答。
他盯着墙上的那扇画出来的门,忽然轻声道:“你不懂……她对我很重要。”
镜头忽然转向“正常世界”的角度。
一间乱七八糟的公寓里,书桌被堆得像废铁收购站,墙上贴着剪报和儿童绘画,地上是空药瓶,一个青年穿着风衣,正在拿红绳绑两张公交车票。
“关键是斐波那契数列,”他对着空气说,“曼哈顿距离不是这么算的。”
他身后并没有谁。
阳台堆着五六台报废的旧投影仪,墙角贴着一张用孩子涂鸦方式画出的地图,标注着:“现实入口”“真理之门”“她在这”。
林羽手里的笔“唰唰”地划动,仿佛正在描绘一张重要的布局图,嘴里低语不止。
“她说过,不要相信回忆。”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试图逃脱这个世界。”
他忽然一顿,目光凝住。
就在那一刻,副现实的记忆猛地涌回。
那是如潮水般凶猛的片段——
是地殃的脸、导演的目光,是林晓的背叛,是陈风在重击下倒下,是林素言在厨房做饭。
林羽猛地站起身。
他低头看自己:还穿着离开时那件衣服,口袋里沉甸甸的,手一摸,那三样东西还在——
喷雾器,棕色小瓶,神经抑制剂。
他的眼神彻底清醒过来。
但紧接着,他意识到——不对。
这间“办公室”好像和之前的记忆不完全一样。墙角多了一盏原本属于卧室的落地灯,地板上有一只书房柜子的抽屉被胡乱安插进了床边,原先整洁分明的布局,如今像被人拼贴过。
林羽皱起眉头,走出卧室。
客厅里,有女人用的围裙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张圆桌边放着一双老年人穿的拖鞋,还有一个熟悉却陌生的保温杯,正冒着腾腾热气。
冰箱门上贴着便利贴:
“羽儿,早点在锅里,别又只喝咖啡。妈今天下午回来。”
林羽仿佛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妈?
他的手剧烈颤抖,视线从便利贴移开,环顾四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仿佛只是进入了一个新现场。他以“侦探”的姿态分析着:
“有人常住在这里……女性,年纪约55-65岁……”
“厨房清洁程度较高,有备用药物,说明长期照顾一个不太稳定的人。”
“便利贴字迹熟悉,可能是从小接触……”
他的声音忽然哑了:“我……不是孤儿?”
那一瞬间——
记忆全回来了。
如暴雨倾盆,席卷他精神的每一根神经:
他想起儿时跌倒后,母亲抱着他一路跑去医院的画面;
想起饭桌前熟悉的唠叨;
想起夜里母亲低声哭泣却又硬撑着工作的身影。
他有母亲。
没有孤儿院。
没有妹妹。
那些所谓的“c-1097”、“林素言”、“副现实”……
全是——伪造的?
林羽捂着头,跌坐在地板上,眼神失去焦距,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
“假的……我幻想的……我疯了……”
“林素言……是幻觉?那封短信……她的画……”
“我是不是……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像碎裂的人偶,嘴唇干裂,情绪终于失控。
他狂笑,又猛地一拳砸在地板上,胸口起伏如潮。
——但忽然,他停住了。
眼中亮起一线光芒。
“不是假的。”
“我在副现实见过她。”
“她,不是虚构。”
林羽猛然起身,拔腿冲出家门。
他疯了一样奔跑在街道上,脑中只有一个方向:
——孤儿院。
那是他记忆中和林素言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路边的建筑模样不对,地铁站名陌生而疏离,但他依旧凭着路径记忆飞奔过去。
当他跑到那片熟悉又陌生的街区时,却愣住了。
原本该在那儿的孤儿院,已是一栋装修明亮的购物中心。自动门前人来人往,哪里还有童年的痕迹。
他冲进去,抓住一个职员:“这以前是不是……一栋砖楼?有个孤儿院!”
对方一脸警惕:“你干嘛?你找谁?”
“求你告诉我,这里以前,是不是叫‘晨曦之家’?”
“你是不是神经病?……几年前好像确实有……”
林羽像失去了骨头一般,颓然瘫倒在原地。
他终于明白——这一切,本不该记得的东西,他都记得了。但现实,和他对着干。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门口的灯还亮着。母亲正焦急地站在门后,满眼泪光,一见他回来,整个人都几乎要晕倒。
“你去哪了?你吓死我了……!”
林羽眼中闪过痛色,但他强挤出一丝笑容,稳住情绪,将她揽进怀里。
“对不起,妈……我只是出去走走。”
他低声说:“我没事了。”
“真的,我会好起来的。”
他一句一句地说,像是给母亲听,也像是给自己听。
因为即使现实在否定一切,林羽也知道:
——她确实存在。
——她曾经,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