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程抱着一摞牛皮纸文件袋推门而入时，院长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凝神仿佛可以听到众人呼吸的声音。
张院长，建春想看看这些年的政策文件。” 张景程将文件轻轻放在张佑安手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审慎。
张佑安指尖摩挲着文件封口的红色印记，瞬间明白了田建春的用意。
在医疗改革浪潮翻涌的当下，那些盖着鲜红公章的政策文件，分明是撬动新项目的最佳支点。
田建春缓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指挥家般排列好文件袋。
当他抽出泛黄的 1979 年红头文件时，西沉的残阳透过窗户在纸页边缘投下细碎的光斑。
“诸位请看，这是1979年，这一年卫生部下发《关于加强医院经济管理试点工作的通知》，‘五定一奖（“定额补助、经济核算、考核奖惩”）’制度推行试点后，咱们冀中正是全国五个试点省份之一。关于这个政策，张院长和周院长和在场的诸位比我理解的透彻和深刻。”
他的目光扫过张佑安与周逸群，“也是这次改革政策实施开始，咱们中医院才从县医院独立出来，并逐步走上经济核算的正轨。”
几位老主任下意识挺直腰板，当年科室拆分时的阵痛与新生，此刻都化作赞同的颔首。
“1982 年的院长负责制改革，扩大了医院经营的自主权、并实行岗位浮动工资！”
田建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多了些年轻人的调皮。“想必在座各位都尝到了岗位浮动工资的甜头？”
这话让空气骤然活络起来，有人尴尬地挠头，有人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 责任制带来的不仅是收入增长，还有成倍攀升的考核压力。
但是，兜里钱多了，日子过的舒心了，那点儿压力也是可以克服的！
众人面面相觑后，开始开怀畅谈改革带来的好处和优势！
田建春看着活跃的大家，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当 1985 年的文件展开时，田建春的声调陡然严肃：“时间到了1985年，”
田建春环视一周，看着众人都集中精力，于是边展示文件边继续说道：“这次的改革，把卫生系统全面纳入体制改革当中，并提出放宽政策，简政放权，多方集资，开阔发展卫生事业的路子，把卫生工作搞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逐渐暗去的光明，再扭头看着张院长和周院长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过他依旧一板一眼的说着后面的内容：““以工助医、以副补主”，兴办卫生企业”。这是国\/\/家鼓励的，但是全国范围内来看，北方地区真正做到的不多，但是南方一些改革的前沿城市做的很不错，有的甚至有私人投资的药厂、专业性质的医院！”
“真的吗？”
“瞎说吧，个人能办医院？那还不谁都去办？”
“是啊，危言耸听而已。”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信口开河罢了。”
“胡闹！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角落里突然爆出一声冷哼。
“个人办医院？这不成了资本主义复辟？”
七嘴八舌的，有人嗤笑，有人摇头。
田建春看着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也不反驳。
井底之蛙？
也就是如此了！
如同自己的上一世，困在县城、困在这个小中医院、困在一段毫无意义的感情里虚耗掉自己的一生不说，还让儿子走上了不归路！
张佑安看着田建春，内心惊呼“这个人果真是个宝。如果他不重申这些政策，自己还在发愁中医院的后续发展呢！”
所有的人里，只有张佑安和周逸群接触所有的关于体制改革的政策，但是真正能破釜沉舟的实施起来的，不多。
连当初的浮动工资和基本的迟到早退、和工作量的考核执行起来都费劲巴拉的，要是说到个人拿钱办医院？
还不如杀了他们！
张佑安觉得，魏忠仁要是知道田建春如此的脑袋瓜、这么灵活的思维，还不得把肠子悔青了？
“小田大夫，你别拿着一堆文件绕圈子了，说说，想让大家明白什么吧？”
“是啊，田建春，你说一堆，也就张院长和周院长看过这些文件、听过类似的报告，我们啥都不懂，你想表达啥？就直接说。”
“没准就是个噱头，让自己看起来高深和高大。”
田建春想，以前咋没觉得这些人这么多废话？
咋没觉得这些人没头脑、负能量爆棚？
不求上进？
不接受新事物？
好多负面的评价词汇在田建春脑海里游荡，他很想一吐为快，想了又想，他把话咽回去了。
对牛弹琴，牛也不高兴！
田建春攥紧文件的指节发白，他强压下反驳的冲动，转头看向张佑安：“院长，今天的会议或许该告一段落。”
眼看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田建春想后退一步，他觉得有必要单独跟俩院长沟通后再说目前看来自己的胆子还是大了一些、步子太快了一些！
张佑安和周逸群互相看了一眼，这些内容，确实超过了很多人的认知，有人借故发布不满意也正常。
“那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吧，但是提醒大家，在没形成决议之前，这些内容都是秘密，我不希望改天在卫生系统会议上，听到别人问我，或者给了人机会，让别人捷足先登！”
张佑安的话，让众人一激灵，是哦，这是内部会议讨论的项目，要是申报后批准了，已经实施了，就不再是秘密了。
“逸群、景程、建春、瑞霖，你们四个留下，其他人处理完工作下班回家吧！”
张佑安的脸色不是很好，众人只能安静的离开院长室，暗自腹诽被留下的几个人。
“你们四个选个座位坐，景程，去找点热水来！”张景程快步走到办公室拿暖壶回来。
“老王，你说说今天你的感受。”
张佑安斜靠着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揉揉眉头，然后对王瑞霖说。
“今天建春把政策文件拿出来，让我开始一惊，后来就慢慢的理解了他的意图。政策开路、项目跟随，但是后面需要做的配套的还有很多。”
王瑞霖斟酌着词汇，有些文件他也是第一次看、第一次知道内容，以前他很少关注这些，觉得离自己很遥远，一门心思做好技术、做好本职工作、治好病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