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若要寻那张天师却不必去凤凰山的紫阳观。”见吕一有意去访仙师,李多九建议。
“哦?却是为何?”
“回林老爷,这张天师开宗立派。每日申时来到镇里宣讲教义,吸收信徒。现在已是未时过半,您且稍候张天师就来了。”
“如此甚好。”
左右无事,二人又说起当年旱灾之事。
李多九娓娓道来,“话说当年,朝阳郡的百姓不敬仙人,获罪于天。一夜狂风骤起,一个旱天雷划亮了整个天空,我当时正在屋外小解,只见空中一支巨手遮天,一个像猴子一样的身影被那巨手投下。那人猴坠地轰然有声。从此以后,朝阳郡滴雨未下,三年大旱。
可怜上天有好生之德,点化世人,又派了仙师降雨,解救黎民于水火……”
吕一听李多九讲完,问道:“这是你演义的还是真的?”
这李多九讲述的旱灾确有合理之处,首先,当年的旱灾确实是旱魃所致;其次,时间、事件严丝合缝。
看了看李多九的根骨,倒有些灵根。
李多九是说书人,讲事情多少会夸张一些,但这次他说的是真的。
见吕一不信又补充道:“我怀疑我看到的是佛祖镇压齐天大圣的情景!”
“那你没去寻那坠地的神猴么?”
这是个测谎题,他若说没有,那之前所说必是假话。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纵是当时不敢,第二日天亮也一定会去。
“大老爷明鉴,我当时正是四五十岁的光景。身体大不如前,见此异象心中也觉得有些仙缘。第二天一早便去寻找。坠落的方位就在街心广场。但广场却毫无异常,连个坑都没有。”
吕一点头,那旱魃落入井中如何寻见。
李多九不禁叹息:“那可能是我离仙缘最近的一次了,此后再没遇到什么神仙。”
可叹!世界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坐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也是神仙。
现在,旱魃的地点也对上了,就是街心广场的枯井。如此说来,朝阳郡的旱灾是有人刻意为之,实乃人祸并非天灾。
正想着,忽听街道上有人呼喊:“仙师来了!”
吕一起身往外走,李多九也紧跟了出来。
广场上瞬间聚集了很多人,一位身穿杏黄道袍的道士登上法台。
吕一一看,心道:原来是他!
这张天师见聚集的人群已经围满法台,朗声高颂:“无量天尊!”
之后便是讲了段《道经》,接下来是当众医治病患。
无论什么病症皆是符水送服,说来也奇怪,那些用了符水的病人竟真的好转。明明是抬上法台,经过治疗竟自己走下去了。
吕一也不声张,把自己藏在人群之中。
接下来就是招收信徒,还是宣讲所谓“人人皆可修仙”的理论。
大致就是,灵根人人都有,是与生俱来。通过生辰可以推测出每个人的灵根。
而这灵根便是修行的根本。
这时,人群中有人问道:“仙师,这灵根既是修行根本,那他有什么作用?”
张天师面向发声之人,“这灵根乃是人的先天之气,可以沟通天地。当你引气入体后便可炼丹制符,延年益寿……”
不等张天师继续说明,那人打断道:“我听闻,有五行灵根!分别是金木火水土。这炼丹之术必要有火、木灵根。你让一个单水灵根也去炼丹如何使得?”
吕一心中称奇,这人怕不是个找茬的,打眼观瞧。
只见那人黑漆漆一张驴脸,脸上疙里疙瘩,身材既矮且肥。虽是初春天气却解开胸襟露出黑皴肚皮。应该是肚皮太大而外衣太小,系不得扣。
张天师不由得皱眉,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得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名。”
那泼皮一拱手,“免贵复姓欧阳,家中行四。朋友给个面子都叫我欧阳四少。”
张天师一甩拂尘,“原来是欧阳少爷,这水灵根炼丹之事确有许多不便,但并非没有作用……”
那泼皮再次打断,叫嚷道:“水灵根就是不能炼丹!就是——”
他的声音突然像凝固了一般戛然而止。众人看时却见他眼睛突出舌头吐在外面,双手护住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一般。
众人只道是这厮恶了张天师被其施法定住,不由得心中大骇。
张天师也很奇怪,这人的样子不像是发羊癫疯,定是有高人背后相助。
就在此时,远处有人呼喊而至,分开人群,来到泼皮近前,“四少!你妈死了!快快随我回家。”
见他目瞪口呆地装疯卖傻,那人只当他痰迷心窍,上前噼啪给了他几巴掌。
这时欧阳少爷缓过劲来,吐出了一颗花生。
众人恍然,原来是被卡住了。
只有张天师心知不是这么巧合。心不在焉地又和大家讲了会教义,散了众人,收拾法器准备回道观。
早春的天气,太阳落山的早。
张天师提着从镇上打得一葫芦酒,出了城,慢慢走在山路之上。
转过一片树林,他停住脚步,“什么人,从镇上一路跟我到此!现身吧。”
猛然回转身,扑通跪下。
“吕宗!!!是您!”
吕一道:“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张天师抖若筛糠,哪敢起来,“吕宗饶命!我也是混口饭吃。并未害人!”
吕一用袍袖卷起张天师,“我并未要加害于你,你且安心。”
得到了吕一的保证,张天师大着胆子道:“吕宗,咱们到观里一叙?”
“甚好!我正好看看。”
二人很快来到紫阳观,张天师全然不似主人,引着吕一进了袇房。
关上房门,再次叩首,“吕宗万福金安。”
吕一抬手,“起来说话,你怎么来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