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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张组长和他身后那群被“巨大权力”砸得晕头转向的工作组,抱着那轻飘飘的牛皮纸档案袋、三本深奥如天书的黑色笔记本以及那枚冰冷的黄铜钥匙,如同捧着一堆烫手的炭火,离开了中财委那间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办公室。

何雨昂站在窗前,广场上,标语的红浪似乎更汹涌了些,高音喇叭的喧嚣穿透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鼓噪。

风暴,已然登陆。

何雨昂没有片刻犹豫。他铺开一张印有中财委抬头的便笺,拿起那支陪伴他多年的黑色派克金笔。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内容简洁至极:

病休申请

兹因本人身体旧疾复发,精力不济,难堪繁重工作。为不影响革命事业大局,特申请病休调养,期限不定。恳请组织批准。

申请人:何雨昂

1966年8月26日

没有详述病情,没有煽情请求,只有平静的陈述。他深知,在当下的氛围中,这封申请不仅不会被为难,反而会被某些人视作“识时务”的举动,甚至正中下怀——

一个交出权力、主动退出的“旧人”,总比一个留在位置上、可能“碍事”的“旧人”要好处理得多。

申请递交上去,批复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到半天时间,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批复发到了何雨昂手上:“同意何雨昂同志病休申请。望安心休养,早日康复。革命工作后继有人,勿虑。”

尘埃落定。何雨昂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无数惊心动魄博弈、也见证了他交出权柄的办公室,眼神平静无波。

他收拾了极少数个人物品——几本线装古籍,一方常用的砚台,便离开了这座权力的中枢。红旗轿车将他送回后海胡同那座被老槐树荫蔽的四合院,如同倦鸟归林。

何雨昂“病休回家”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在后海这片相对宁静的胡同区也激起了层层涟漪。

最初几天,四合院门口还算清净。但很快,邻居们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和特殊时期被放大的“革命警惕性”,便开始通过各种方式展现。

前院赵婶,一个消息灵通、最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家庭妇女,成了最活跃的“观察哨”。

她总能找到各种借口靠近何家的院门:一会儿是“路过”时“不小心”把簸箕里的垃圾撒在何家门口一点,然后借打扫之名往院里探头探脑;

一会儿是端着盆洗好的衣服,站在何家斜对面的水管旁,一边慢悠悠地拧衣服,一边眼睛不住地往那扇朱漆大门上瞟,耳朵竖得老高,试图捕捉里面任何一丝动静

她压低声音跟同样好奇的钱家媳妇嘀咕:“看见没?真回来了!说是病休…啧啧,那么大的官儿,说病就病,说休就休?我看啊,悬乎!”

前院住着的小学教师阎埠贵,戴着厚厚的眼镜,此刻也多了几分深沉的思虑。他坐在自家葡萄架下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份报纸,眼睛却不时瞟向何家紧闭的院门。

他对老伴叹口气:“唉,老何家这老大…这回怕是真遇上坎儿了。交权又病退…树大招风啊。这世道…看不懂,看不懂喽。” 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

也有真心实意关心的。隔壁院的张大爷,是当年和何大清一起在钢厂抡炒勺的老工友。他拎着一小袋自家树上摘的脆梨,直接敲开了何家的门。

王大妈开的门,张大爷把梨塞过去,嗓门洪亮:“给雨昂的!孩子病了?让他好好歇着!甭搭理外面那些瞎吵吵!身子骨要紧!有啥要帮忙的,让你爸言语一声!” 朴实的话语,带着底层民众特有的直爽和情谊。

何雨昂大部分时间待在正房。窗户开着,槐树的浓荫滤去了大部分暑热和喧嚣。他或是在临窗的书桌前翻阅那些古籍,或是闭目调息,引导意识海中那枚功德金光球持续而温和地滋养、强化这具躯壳。

身体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气血充盈,精力充沛,连皮肤都透出一种健康的光泽。然而,灵魂深处那与金光属性格格不入的“深渊”本源所带来的细微“撕裂感”和“排斥感”,也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

他需要这份宁静,也需要这方小小的院落,作为风暴眼中的避风港。

王大妈则成了最忙碌也最警惕的人。她将张大爷送的梨仔细洗好,放在何雨昂书桌旁。对赵婶那种探头探脑的行为,她总是第一时间“碰巧”出现在门口,或是扫地,或是晾衣服,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态度将对方探究的目光挡回去。

她跟何大清说:“雨昂需要静养,咱们把门看好,别让那些闲言碎语扰了他。”

病休的消息传开没几天,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食堂的油烟味和急匆匆的汗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四合院。

“哥!” 何雨柱人还没进正屋,大嗓门就嚷嚷开了。他穿着一身沾着油渍的白色厨师服,显然是刚下班直接从轧钢厂食堂赶过来的。

他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何雨昂正安然坐在窗边看书,脸色红润,精神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还好,先是一愣,随即那股憋在胸口的担忧和火气就蹭地冒了上来。

“哥!你没事吧?外面都传疯了!说你被…被那啥了?还病休?你瞅瞅你这气色,比我都好!到底咋回事啊?”

何雨柱几步冲到书桌前,蒲扇般的大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急切地盯着何雨昂的脸,仿佛要从他哥平静的表情里挖出点真相来。他身后跟着一脸忧色的何大清和王大妈。

何雨昂放下书,看着弟弟那焦急上火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他示意何雨柱坐下,又给父亲和继母倒了水。

“没事,柱子。就是累了,想歇歇。” 何雨昂的声音平和,“外面的事,不用管。正好在家陪陪爸和阿姨。”

“歇歇?哥!你骗鬼呢!” 何雨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你交出去的那些东西…那叫啥?我的亲哥!那是你多少年的心血!就这么…就这么给了那帮孙子?” 他越说越气,拳头捏得咯咯响,“我看他们就是眼红!就是趁火打劫!什么狗屁Gm群众!一群闻到腥味的苍蝇!”

“柱子!胡说什么!” 何大清低喝一声,脸上带着紧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嘴上没个把门的!别给你哥惹祸!”

王大妈也连忙劝:“雨柱,消消气,消消气…你哥心里有数。”

“我有数?我气不过!” 何雨柱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我哥为国家做了多少事?那些年弄回来的外汇、设备…现在倒好!卸磨杀驴!还病休?我看就是被逼的!”

他看向何雨昂,眼中满是心疼和不平,“哥,咱不受这窝囊气!你本事那么大,哪儿不能去?咱…”

“柱子!” 何雨昂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他看着弟弟因愤怒而通红的眼睛,“这里是家。我哪儿也不去。外面的事,自有其规律。该交的,已经交了。现在,我只是想在家好好休息。”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蕴含着能平息一切风浪的力量。何雨柱看着哥哥的眼睛,满腔的怒火和委屈,竟奇异地被这平静的眼神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憋闷的难受。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垂下了头。

“那…那雨水呢?她学校那边…” 何雨柱闷声问。

“雨水要准备重要的升学考试,我让她安心在学校复习,暂时别回来。” 何雨昂说道。他提前做了安排,将妹妹何雨水安置在相对平静的学校环境中,远离风暴的中心。

何雨柱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抓起桌上王大妈倒的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仿佛要把那股憋屈也咽下去。

何大清和王大妈见何雨昂稳住了弟弟,也松了口气。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虽然气氛有些沉闷,但那份家的联结,在无形的压力下反而显得更加紧密。

何雨昂病休在家,深居简出的日子,在另一个人眼中,却成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人,就是住在中院的七级钳工——易中海。

易中海当年被何雨柱打成重伤,从厂里技术骨干的位置上被撸下来,调去管仓库,待遇地位一落千丈。这份刻骨的怨恨,如同毒蛇般一直盘踞在他心底。

这些年,他看着何雨昂步步高升,手握重权,心中的妒火与愤恨更是与日俱增。如今,风向突变!何雨昂交权、病退,如同猛虎离山,蛟龙失水!外面铺天盖地的口号,矛头直指“旧势力”、“黑线人物”,工人阶级被捧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易中海那颗沉寂多年的报复之心,如同被浇了油的干柴,轰然燃烧起来。他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一个能将何雨昂彻底踩在脚下,一雪前耻的机会!

他不再满足于躲在屋里生闷气。他开始频繁地出门,在胡同里“活动”。他先是找到同院、同样对何家有些微词,主要是嫉妒何大清有个“大官”儿子的刘海中,压低声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海中,你听说没?何家老大那病…我看没那么简单!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交权了就病了?我看啊,是心病!是怕被清算!”

刘海中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易师傅,您是说…他真有问题?”

“哼!没问题他能这么痛快交权?能在军统那种地方待过还全身而退?你想想!细想想!” 易中海引导着,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现在外面是什么形势?工人阶级要当家作主!要清理阶级队伍!咱们胡同,难道就没有隐藏的毒瘤?就没有需要被革命洪流冲刷的污泥浊水?”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又巧妙地扣住了时代最强音。刘海中被他这么一点,仿佛瞬间“觉醒”了,连连点头:“对!对!易师傅您说得太对了!咱们可不能麻痹大意!”

接着,易中海又找到了前院住着的、儿子在街道革委会当小头目的钱家。他摆出一副老工人的“觉悟”姿态:

“钱家兄弟,你儿子在革委会,觉悟高!咱们这胡同,是工人阶级的胡同!可现在,有人过去不清白,现在又装病躲在家里,这像话吗?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咱们得擦亮眼睛,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钱家本就因为何家“高高在上”而有些心理不平衡,被易中海一鼓动,再加上儿子在革委会工作的“便利”,立刻觉得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拍着胸脯保证:

“易师傅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家小子身上!他革委会那边有关系!一定把情况反映上去!”

易中海还嫌不够。他知道后院聋老太太当年有多恨何雨昂,她说自己给红军送过鞋,又是五保户,还主动捐了四合院房产,在街道办说话还有点分量,他提着一包点心,看望这位自己多日未联系的干妈。

对着老太太的耳朵大声“控诉”何雨昂的“历史污点”和“可疑行径”,把“装病”、“逃避革命审查”的帽子扣得死死的。聋老太太听得若有所思,看着易中海那“义愤填膺”的情绪感染,阴测测的说道:“对……不能放过…坏分子…”

串联,煽动,扣帽子…易中海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在四合院这个小小的池塘里,利用时代的狂热和人性的弱点,悄然布下了一张针对何雨昂的罗网。

贾张氏出乎意料的冷眼旁观上蹿下跳的易中海,看着他收集着,更多是捏造和夸大何雨昂的“黑材料”,通过钱家儿子那条线,悄悄递了上去。

他期待着,一场由他亲手点燃的、足以将何家彻底掀翻的“革命烈火”,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四合院里熊熊燃起!

四合院内,槐树的浓荫依旧。何雨昂在窗边看书,体内的功德金光温和流转,修复着躯壳,也屏蔽着外界的恶意。

何雨柱在厨房能活,砧板剁得咚咚响,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何大清坐在槐树下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院墙之外,易中海串联起来的暗流,正裹挟着盲目的狂热和个人的私怨,悄然汇聚。一封封带着“群众揭发”字样的材料,正通过特殊的渠道,流向那些急于寻找“斗争对象”的地方。

风暴眼,正从广阔的城市,悄然聚焦到南锣鼓巷95号院。

何雨昂放下书,目光投向窗外。他看到了易中海匆匆从前院走过的身影,看到了赵婶和钱家媳妇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投来的窥探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桌上王大妈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轻轻呷了一口

茶香氤氲中,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如同古井无波。该来的,总会来。而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深渊的意志,即使在休憩中,也从未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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