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悦耳的鸟鸣吹响晨课的第一堂，不过，显然这等美乐是吹不进白发少女耳中。
此刻的她呆若木鸡，脑溢血直冲天灵盖，米色围巾时不时蹭着她的脸，过了许久她实在忍无可忍，攥住那只乱晃的手。
一记猛虎扑，来者被狠狠按进床单里，围巾散落在她耳垂旁，咬牙切齿道：
“米莱希斯，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在拿你那破围巾戳我，信不信我当场撕了它！”
脊梁窜寒的刹那，米莱希斯唇瓣微颤，米狄亚担忧的快步上前：“洛安你收点力啊！米莱希斯现在，比纸糊的都脆！经不起你这么一折腾啊！”
可刚迈出的步伐却被一只手拽住，她回头就见莉莉丝邪笑着摇头。
“轻点？你让我对我的仇人轻点？！”
洛安想起意识海里的少女，怒火混杂着米莱希斯无神的模样，蹭蹭往上涨，“我巴不得她现在一头撞死在外面！”
米狄亚她们面面相觑，不太好上前，只能默默祈祷洛安下手轻点，别真打死了。
米莱希斯倒异常的平静，望了天花板几眼后，微叹：“你看到了谁……”
此话一出，洛安怔愣，反手揪起她：“米莱希斯，你少在我面前假眼惺惺，我看到了谁，你比谁都清楚！！”
“……是吗。”米莱希斯脖颈后仰，既不回答不，也不回答是。
就在两者争吵之际，莉莉丝瞧了眼焦急的米狄亚和米诺，狡笑道：
“嘿嘿，亲爱的小队长，虽然不知你是因何而……‘热情洋溢’，但作为你忠诚的同伴，我还是要提醒一句。”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份米莱希斯的“出行表”，晃了晃：“小米同学这段时间可乖喽，行程表上不是被医护追着满宗跑，就是只榻榻米，安分的令人心疼～再说，不等你起来，她可打不起精神干坏事呢～”
“对呀对呀，小米可乖啦，是个乖宝宝！”米狄亚和米诺连连点头。
“？！”洛安的目光钉在出行表上的时间线，错乱的逃亡分段，少女絮乱的记忆在脑海中游荡，就如……现在的米莱希斯。
可她俩的疑问，更令她理不清。难道我真的弄错了？那孩子和米莱希斯，根本不是一个人？只是崩溃中，错把那孩子当做米莱希斯？不，不是，那就是米莱希斯！那是……米莱希斯，可她们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正当她恍惚间，毛织物又蹭上她的鼻尖。洛安没好气地瞪去，就算可能冤枉了米莱希斯，反正她不亏：
“闭嘴，滚，那又怎样？！我说了，别拿你那破围巾怼我！你是要我现在就撕了它吗？”
“帮我缝……”米莱希斯充耳不闻。
“哈？”洛安眉锋抽了抽，莉莉丝等人也惊疑的挑眉，这厚脸皮程度，怕是全宗都找不出第二个。
但很快三人勾起唇，称手看好戏。
“你有病吧？让我缝？我踏马现在就撕了它！看你还要不要我缝！”洛安气得拽过围巾，却听米莱希斯慢悠悠补了几句：
“我救了大家，浑身疼，咳咳...咳！....咳，围巾是为了你们才烂的，报酬……”
“报酬？呵哈哈。”洛安扶额气笑了，一把将她拽到众人身前，“你看看这儿多少人，你在看看！你找谁不好？你偏要找我这欢喜冤家缝？你不是成心找死，难道是你脑子里长螺丝了吗？！
而且，你浑身疼关我们币事？自己不吃药还装上可怜了！上次秘境呕血时，怎么没听你哼半声！”
米莱希斯歪头扫过莉莉丝等人，喃喃道：“你是队长，没保护好大家，所以……帮我缝……”
有理有据的臭不要脸发言，洛安甩围巾的手僵住，要真如米莱希斯所说，她作为队长，确实在战斗中没尽到该有的责任，而眼前这人，却在紧要关头立了大功。
就算她能用交易抵掉人情，同伴们受伤的责任，她这个做队长也无从推卸。
“你你……草你的！”
莉莉丝三人连连拍手，既佩服米莱希斯的厚脸皮，又觉得这场景简直妙不可言，忍不住抿嘴偷笑。
米莱希斯瞧出她的动摇，偏头道：“你们不管祝儿小姐……”
祝儿…小姐？洛安这才回神，闹了这么久，祝灵烬居然没出声吐槽，简直奇迹！
她疑惑地看去，只见墙角缩着个被球，阴气裹着细若蚊蚋的呜咽声，正一点点在角落堆积。
“啊！祝儿小姐！你没事吧？！”洛安快步上前，掌心刚贴上隆起的被头，就听见里面传来闷声的哭腔。
“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安慰的话语哽在喉咙，洛安从未见过祝灵烬展现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平时的她恨不得站在人的至高，把洛安四人挨个骂一顿，可现在……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在呢……”洛安手慢慢抚上她的背，头却偏向早醒的米诺三人，眼神里满是“怎么回事？”的焦急。
“这个啊……”米狄亚怏怏轻叹，回想起祝灵烬从醒来到现在哭个不停，任她们怎么哄都没法，本想着洛安没准有办法。
可现实往往不如人。
“祝儿妹妹从昨日醒来就一直哭到现在，我们本想带着她去找鲤鱼老师和祝爷爷，奶奶的，可是啊……”
“可是什么？”
“可是啊～祝奶奶半个月前接到了什么帝国请帖，早不在宗中咯～”
莉莉丝接着话头，狡笑道：“要说，老师和云羽宗主嘛，嘿嘿，这些大人物的行踪，又怎么会轮到我们这些小角色多嘴呢？
常王常子，有数莫操心啦～”
话语轻松中不带一丝忧愁，但她故意把“有数莫操心”咬得极重，眼角悄悄瞟向被子里的动静。
看着她戏谑态度，洛安惆怅的心竟莫名松开些：没错，鲤鱼老师和云羽宗主作为云羽宗的顶梁柱，哪会轻易出事？
想到这，她连忙哄道：“祝儿小姐，莉莉丝说的没错！鲤鱼老师和云羽宗主都是历经千劫的大前辈，它们的修为与心境……绝非寻常宵小所能撼动，肯定没事的！”
“呜呜……可是平时都是爷爷去的！”
祝灵烬突然掀开被角，通红的眼睛瞪着洛安，“为什么这次是奶奶去？要不是我没用，爷爷才不会把力量借给我，他也不会呜呜！就是因为我太任性了，才会这么弱，爷爷哈啊啊啊！！”
她越说越难咽，泪水哗啦啦砸在木质地板上。
“祝儿小姐这不是你的错！计划是我们偏要实施的，是我们的错！跟你没关系的……”洛安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她怎会忘记，云羽宗主祭出法源时，骨头碎裂的闷响，更何况他意识来时不自然的颤音。
“它们不会有事……”
轻飘飘的呢喃从床的另一头传来，洛安等人脊背发凉。
回眸，米莱希斯不知何时咸鱼瘫在洛安床头，望着天花板死鱼：“是鲤鱼老师带我们回来的……云羽宗主吩咐过……”
她的语调平得听不出真假。
“真的是姐姐带我们回来的吗！”祝灵烬像抓住救命稻草，哪怕知道这可能是安慰话，也固执地愿意相信。
“……嗯”
“嗯呜……信你一回啊。”祝灵烬辗转许久，胡乱抹掉眼泪，刚抬头就撞进众人慈爱的目光，脸“腾”地涨红，猛地拽起被子甩了洛安一脸：
“看，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吩咐医护，给你们遨最苦的药！！”
“哦，不要啊——祝儿妹妹太不厚道啦～药药苦，不要喝药药！！”米狄亚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躲进米诺怀里漂着祝灵烬哀嚎。
米诺默默拍着她的背，垂首掩住她唇边抹藏不住的笑意。
洛安捂着鼻子，笑着摇头，恍惚间地动山摇的战斗仿佛还在昨日，留意着祝灵烬，不知如何开口？
“你想知道「虚」……”
“你怎么知道？！”洛安惊得抬头，却见米莱希斯翻了个身，葛优埋进枕头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不吭声了。
空气陡然安静，莉莉丝她们也不再嬉闹，特别是祝灵烬，要说此事她们肯定不清楚，不过，米莱希斯就未必了。
米莱希斯头也不抬，从床底下翻出画册观摩两眼，道：“不知道……”
“不知道？！”
洛安眉头皱紧，但很快她怔住了：嗯？我没出声啊？
她猛的扭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米莱希斯，尤其是米狄亚和祝灵烬，她们嘴张的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真的假的，你居然不知道？！”
她俩一把抓住米莱希斯的脸蛋，仔细检查某濒危物种：“胡说的吧，你这张‘老子无所不知’的装逼脸，居然不知道！装酷也不带你这么装酷的吧！”
画册“啪嗒”掉地，米莱希斯缓缓抬头，脸上写满“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的大问号冷脸。←_←
“居然连你都不知道吗？那这「虚」可比想象中的有趣多了，嘿嘿～”莉莉丝坐直身子，难得惊讶。
米莱希斯问好x2→_→
洛安盯着自己的同伴，无奈扶额：“不是，你们到底在惊讶什么？为什么肯定她会知道啊？”
“因为小米同学看起来就长着一张‘真理?我’的脸啊～”^v^
“嗯嗯。”米诺和米狄亚点头肯定，祝灵烬先点头，又想到什么红着冷哼一声。
“啊？”洛安盯着米莱希斯那张“我答案+看猴子”的脸，确实不得不承认。
“那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
“也是呢～”莉莉丝倚靠在床角，俺嘴狡笑道：“不过这「虚」呀，还真是，比皇家歌剧院的歌剧还动人不少～”
“啊？你在说什么？你还看过皇家歌剧？”米狄亚疑惑地偏头。
“不，我想莉莉丝不是这个意思。”洛安垂头沉思，“能在帝国明令禁止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猎杀守护兽，还是云羽宗坐下的守护兽。
一个月前更是暗中潜伏葵林突袭，我想，这事八成不是它们第一次干，只是对象不同罢了。”
她摸索着下巴思索，米诺搅着指尖，垂眸：“那位名烈天的信教徒似乎很崇拜它的主上，奉它为神，且不说是否有真神，以它的狂热的话语，它们是真想弑真神与以替代……
且，上官行吞噬它人法源的样子，和最后……”
她抿了抿唇，不知要不要说下去，虽然板卓死不足惜，但那场景还是令众人刻目犹新。
“反正，特码的就是一群脑子被驴踢反祖的吸血鬼，都什么年代了还封建成这样？！”米狄亚抖了抖病服，咒骂。
“上官行……”
“祝儿小姐？”洛安察觉到祝灵烬的惆怅，轻声安慰：“我明白你为他的叛逃而惋惜，可上官行毕竟……吞噬了同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它的行为，云羽宗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还请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祝灵烬打断她，“我只是……不太明白。”
洛安等人不解，米莱希斯却直截了当：“你想问他为何一年成长如此之快……”
“对！”祝灵烬拔高音量，“如果我没记错，他的实力应该处于气基3境，可这次的交手，他明显已达命基境中期。
这怎么可能？就算整日磕天材地宝不凡思的天选之子，也绝不可能在一年里连跳十来级啊！”
听到此话，洛安她们都瞪大了眼，她们无比清楚这句话的含金量。
魂法越往上升，等级的攀登就成倍厚层，气5基就基本是很多人穷极一生的巅峰，像鼎烈长老和严荆氏老师这种，更是世人眼中帝国疯抢的人脉。
何况它俩年过大半百，上官行又有何等才能被上天如此眷恋，与鲤鱼老师一样成为...甚至而过被上天选中的宠儿。
“别拿姐姐和那个叛徒比！”
祝灵烬水汪汪看穿她们的心思，“姐姐当年是靠机缘破境，何况她在上官行这岁数已运基境，纯考验心，和上官行完全两码事。”
众人默默点头，心里忍不住嘀咕：鲤鱼老师到底多大啊……
“而且他更像是吸收了法源和…人？”祝灵烬皱眉，“吃人我也不是没听说过，可纯为了口腹之欲，能暴涨实力，简直……闻若未闻……”
洛安她们也从未听说，莉莉丝笑着摆着手：“要我说，吃人能速成强者，这个社会规则怕是得多上一条，持续的狩猎，文明的真谛～
噢～对，不该叫文明社会，该叫生存法则……嘿嘿～反正也没差啦～”
众人也知，洛安沉思半晌才开口：“难道……是「虚」搞的鬼？它们淬炼出什么丹药或遗迹产物，能通过吸收法源或吞噬人快速提升？”
“并非吃人……”
众人循声望去，米莱希斯终于肯撑腰坐起，“遗迹产物断代严重，不足以撼动现世，丹药足戒律谋以特殊媒介，赋予类畸骸质体，蚕食命运源。外吸乏力，直吞更‘高效’……
畸骸与人终究是两物种，力量暴涨，必要付出成倍的代价……”
众人斜眼瞧着她，不懂她为何会对此事如此清楚，一个念头在众人脑海中划过，又默契的先搁置在心底。
洛安暗自松了口气：若真没副作用，这世道怕不是早就被搅得天翻地覆……为了变强，不惜身体改造吗？面目全非，...也好不到哪去吧。
“不少人死了，包括帝国的光耀……”
“你想说的是？”洛安凝神，众人静默不语，眼底流转的思绪却奇妙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