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琮的话，林小鹿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好，师尊，我知道了。”
挂断通讯后，她们在客栈找了个房间，暂时休息。
林小鹿的情绪却有些低落。
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裴寂看了她一眼，“在担心什么？”
林小鹿抬起头，“不是担心。”
“我是替娘亲难受，她生前一直被大家误会，心里该多难受啊。”
“要是娘亲能等到这一刻，该多好。”
她眼眶发红。
为尤黎感到委屈。
裴寂虽然明白林小鹿的心情，却不太能共情。
“你是她替她难受么？”
他蹙了蹙眉心，有点不能理解。
“你和你娘亲感情很好么？”
林小鹿惊讶地抬起头，“小哥哥，你和你娘亲，感情不好么？”
“不好。”裴寂回答得毫不迟疑。
说着，又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我对她应该也挺重要的。”
他唇角讥诮地扬起。
林小鹿莫名觉得，他口中的“重要”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个好法儿啊？”她试探地问道。
感受到她的小心，裴寂突然笑出了声。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其实没什么。”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身上有半妖血统了吧？”
“知道。”她听到云瑶宗主说过了。
裴寂笑了下，“我身上的妖族血脉，就是遗传自那个女人。”
他连娘亲都不愿意称呼。
可能是憋了太久，需要有一个出口，也可能是喜欢与林小鹿闲聊。
两人爬上屋顶，并肩坐在那里，慢悠悠说了起来。
裴寂声音清冷，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娘是纯正的妖族，并且天赋很好，不过百岁就修炼成人。”
“而她们一族的血脉，有一种天赋技能。”
“什么天赋技能？”林小鹿有些好奇。
“我们一族被称为不死不休的金翅鸟，只要没有被斩断脖颈，都死不透。”
“身上的骨头血肉，只要还有残留，就能不断地复原。”
“并且……”他顿了顿，手指攥紧，继续道：“只要炼器或炼丹时，往里面加入我们一族的血液，就可以炼制出上品灵器。”
“如果炼器人厉害，还有机会提升灵器的等级。”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裴寂笑着看向林小鹿，眼中的情绪有些压抑。
林小鹿摇摇头。
“这意味着，我和那个女人，就是无限的炼器灵材。”
“当初已经日渐衰败的裴家，就是靠着这一手，跻身于炼器世家的行列。”
“外面都传，裴家出了个炼器天才，掌握了独门炼器功法，被各宗奉为座上宾，风光无限。”
“却只有裴家的嫡系才知道，这所谓的荣冠，是踩着旁人的骨血练就的。”
“在我三岁之前，身上的血有些少，也还不懂事。”
“当时每日被养在水桶中，一边喝着大量的补气血的药材，一边被人割腕放血。”
“而那个女人，你猜她在做什么？”裴寂声音有些哑。
林小鹿喉头快速滚动，有点不敢猜。
裴寂也不在意。
笑着说道：“她躺在床上，等着被人宠幸呢。”
“她说，她年纪大了，不想再受那样的苦，也不忍心我受苦。”
“她想要再多生几个孩子出来，帮我分担。”
说到这里，裴寂忍不住笑了出来。
“帮我分担……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那我呢？我的出生，又是帮谁分担呢？”
他眼神有些冷。
林小鹿心疼地拉住他的手，“小哥哥，不怕，现在没人能伤害你了。”
裴寂回握住她，“没事的。”
“我早就不怕了。”
他视线幽幽的飘远，唇角向上翘起，“那些让我害怕的人，都已经去投胎了。”
“投胎？”林小鹿愣了一下，“是死了的意思么？”
“对呀。”裴寂直直盯着林小鹿的神情，攥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是我杀的哦。”
“裴家人用我炼器，妄想炼制出神器，差点就成功了呢。”
“但是在神器即将出世的时候，突然爆炸，把整个裴家都夷为平地。”
他笑容越发大。
继续说道：“至于那个女人，你猜怎么了？”
“怎么死的？”林小鹿歪头问道，面上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
“我在她怀孕的药中加了麝香，她因为一直没能怀上孩子，被那个男人生气的暴打。”
“又因为年纪增长，身上的血液作用变低，炼器时失血过多，没救过来。”
裴寂的眼睑低垂下来，没有说的是。
即便如此，那个女人死后，依旧没能被好生安葬。
而是抽干血肉骸骨，被炼制成武器。
“裴家就因为这批武器，被玉清宫奉为座上宾，赚了不少灵石。”
“那灵石，估计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他唇角扬起，缓缓松开林小鹿的手，“现在你明白了吧，不光是裴家的那些人，就连那个女人的死，都有我的手笔。”
“哦哦。”林小鹿连连点头，“我听明白了。”
“然后呢？”她歪头看着裴寂。
裴寂愣了一下，“然后？”
他仔细打量着林小鹿的神色，没有从中看到半点恐惧厌恶的神色。
心里奇怪之余有些奇怪的期许。
他眼神忽闪。
难道是小鹿年纪太小，没听明白么？
不由开口提醒她，“我所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口中，应该被称为娘亲的人。”
“我杀了……我是个弑父弑母的人。”
“噢噢。”林小鹿小脑袋点的更快了，“我真的听懂啦！”
“小哥哥……”她抿着唇，清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惜，“你应该很辛苦吧？”
“什么？”
裴寂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
见他没回答，林小鹿又重复了一遍。
“小哥哥，你杀了这么多人，应该很辛苦吧？”
他们那么多人，还那么厉害，小哥哥就自己一个人，该多不容易啊。
如果是她，就算用斧头劈人，一斧头一个，也要累坏了呢。
裴寂阴郁的神情散去，眼中罕见出现一抹茫然的神情。
“我杀了人？我还不容易？”
“对呀。”林小鹿主动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如果不是被逼到死路，谁会随便杀人呢。”
“小哥哥，你真的好勇敢哦。”
“遇到那么多坏人，还有勇气反抗，不然你得多惨啊。”
想到裴寂母亲的结果，她就替裴寂感到担心。
裴寂喉头快速滚动，身上阴冷戒备的气息缓缓消散，面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
“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我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只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他视线望向玉清宫的方向。
笃定道：“按照云瑶的性子，她死之前，一定会想要多拉几个人垫背。”
“她这次失败，也有我的原因在，想必心里已经恨极了我。”
“明日她被处决前，定然会把我的身份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