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间里，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一切都沉浸在压抑的沉寂中。
陆然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大厅，异样的黑暗瞬间将他包裹。
这黑暗极不正常，按照服务站的规定，除非遭遇极端特殊情况，大门必须保持敞开，一楼的照明更是要24小时常亮。
可此刻，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掐断了生机。
身后的脚步声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节奏均匀得像秒针在跳动，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陆然没有回头，径直走到吧台前，随即拉开了抽屉开始翻找。
他必须再去一次冰库。
那个女人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不正常，那或许就是解开污染源头的关键节点。
但抽屉被一个个拉开又合上，发出空旷的声响。
所有抽屉都是空的，干净得像是从未有人使用过。
陆然轻轻叹了口气，显然这个梦境的主人从未踏足过这里，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关上最后一个抽屉。
在这样的地方，钥匙从来都不是开门的唯一方式。
他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比大厅更加浓稠地浸在黑暗里，唯有墙角的安全指示灯顽强地亮着，溢出一片渗人的绿油油的光，将橱柜与灶台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怪异。
陆然刚迈过厨房门槛，眉头忽然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眼前毫无征兆地浮起一块半透明的面板。
【发现玩家】
他的视线立刻在厨房里快速扫视，从案板到水槽，从储物柜到冰箱，每一个角落都被绿光染上诡异的色泽，却空无一人。
系统从不会说谎，这里一定有另一名玩家。会是之前偶遇过的那个人吗？
他继续往厨房深处走，脚步放轻。
看不见对方，是因为他们虽身处同一空间，却各自困在重叠的梦境碎片里，像隔着一层无形的毛玻璃。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脆响猛地从身侧炸开，在死寂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只铁锅毫无征兆地从灶台上翻落，重重砸在地面上，滚出半圈后才停住。
陆然静静地看着那只锅，眸光微沉。
显然，另一名玩家也收到了系统提示，这突兀的声响，是在给他传递信号？
“忏悔你的罪恶。”
阴冷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陆然回头，厨房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道白衣身影，正是之前紧追不舍的女人。
可当他视线扫向厨房内侧时，却又看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白衣女人，苍白的面容在绿光中泛着死寂，与门口的身影如同镜像般重叠。
陆然的眉头瞬间拧起。
两个？
只是白衣女人出现的位置恰好堵在冰库的门口，像故意挡在那里。
“咚！”又一声钝响炸开，一把菜刀从灶台边缘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杨承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视线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白衣女人。
他已经退无可退，身后是坚硬的墙壁，这间封闭的厨房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堪称绝境。
为什么明明系统提示有玩家在附近，他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杨承泽紧握着手里的尖刀。这种只能被动防御、连对手位置都摸不清的战斗，简直让人憋屈到了极点。
就在他神经紧绷到极致时，视线忽然一顿。
远处对面的墙壁上，竟凭空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小字，墨迹还在不断延展。
杨承泽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行逐渐清晰的字。
“去——冷——库。”
他心头猛地一震，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另一名玩家在给他提示！
可眼前的状况根本不容他脱身，两个白衣女人已经近在咫尺，惨白的面容在绿光中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想要冲出去奔向冰库，必然要从她们中间穿过，免不了肢体碰触。
但此刻已没有犹豫的余地。杨承泽心一横，猛地弯腰，借着矮身的惯性从左侧那名女人的身侧冲了过去。
手臂不可避免地擦过对方的衣袖，预想中的阻力并未传来，只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窜入骨髓，像是撞在了一块千年寒冰上，诡异得毫无实感。
尤其是被那女人接触过的部位，寒意像附骨之疽般钻心。
杨承泽一边朝着冷库狂奔，一边急促地撸起袖子，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原本正常的皮肤表面，出现了暗黑色的斑点。
“靠！！”杨承泽低低地咒骂一声，胸腔里翻涌着绝望与不甘。终究还是没能避开吗？
他已经冲到了冷库门口，可门把手上挂着的锁头清晰地告诉他：这里被锁住了。
杨承泽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紧。
那名素未谋面的玩家特意提示他来冷库，绝不会毫无理由。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没有了。
他抬起手，完全无视了手臂上已蔓延至手腕的黑斑，将掌心按在冰冷的门板上。
身后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阴冷的气息几乎要穿透他的后背。
“轰——”
他用肩膀抵住门板，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猛推，可冷库的门厚重得惊人，纹丝不动。
杨承泽咬牙，立刻将重心转移到门锁上，手指死死扣住锁身，手臂肌肉贲张。
在白衣女人的身影即将出现在走身后的瞬间，他终于“哐当”一声将锈蚀的锁头硬生生拽了下来！
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拉开门冲了进去，随即反手“砰”地一声将厚重的铁门关上，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剧烈地喘息着。
冰冷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暂时隔绝了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要靠在门口，过来帮忙。”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炸开，杨承泽浑身一激灵，猛地循声望去。
昏暗中，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半蹲在冰柜前，正是之前见过的那名玩家。
竟然能看见了？
刚才在厨房明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此刻对方的轮廓却在冷库的寒气中清晰起来。杨承泽压下心头的震惊，快步走过去，上下打量着陆然，刚要开口：“你……”
“有问题一会再问，先帮我把这个东西拉出来。”陆然头也没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手指着身前的冰柜。
那冰柜外壳结着层白霜，正是白天站长拉开过的那个。
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那个攥着关键线索的女人尸体。
杨承泽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视线落在冰柜上，发现柜门同样挂着一把小锁。
他心里充满疑惑，但看陆然神色紧绷，终究还是把问题咽了回去，上前抓住了冰柜把手。
陆然的个人面板其实极度偏科：精神力与速度值高得惊人，体力值却常年垫底。
虽说经过几次历练有所提升，但比起疯长的精神力，体力的进步实在微不足道，对付这种需要蛮力的活计格外吃力。
杨承泽深吸一口气，将力量灌注到手臂上。
他本以为这冰柜常年冻着尸体，锁头必定锈死难开，没成想指尖刚一用力，就听“咔哒”一声轻响，那把看起来不算脆弱的锁竟直接被挣开了。
杨承泽自己都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这锁确实比门口的锁细些，但刚才看陆然拽了半天没动静，他还以为有多费劲，没料到自己只用了五成力气就搞定了。
陆然也没想到，自己拽了半天纹丝不动的冰柜锁，在杨承泽接手后不到三秒就“咔哒”一声开了。
冰冷的寒气在两人之间弥漫，一时竟有些微妙的尴尬。
“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陆然率先打破沉默。
杨承泽没说话，俯身将冰柜里裹着尸体的黑色塑料袋拖了出来，“咚”地一声放在结着薄冰的地面上。
放下后他下意识朝门口瞥了一眼，眉头微蹙。
按那白衣女人之前紧追不舍的速度，此刻本该已经撞开大门冲进来了，可门外却始终静悄悄的，连半点脚步声都没有。
“不用看，他们不会进来。”陆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为什么？”杨承泽立刻追问。
“这是梦境，里面有他们的本体。”陆然言简意赅，没有多余解释，已经蹲下身子，伸手去拉塑料袋的拉链。金属拉链在低温下有些卡顿，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杨承泽站在原地没动，缓缓脱下了外套。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黑斑已经越过肩膀蔓延过来，像一块不断扩大的霉斑，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触感冰冷僵硬，却没有任何疼痛，仿佛那腐烂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估计现实里也差不多了吧……”他低声喃喃，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一旦在这场梦境里彻底被污染，现实中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早知道这任务如此凶险，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接。
他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得这么狼狈。
这时，陆然已经将拉链拉到了最底端。
塑料袋被缓缓掀开，露出女人完整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