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同福客栈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搅动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
阿楚像只慵懒的猫,打着哈欠蹭到柜台边,下巴搁在晏辰忙碌的肩膀上,指尖无聊地卷着他垂落的一缕发丝。
“晏博士,昨晚那篇关于明代榫卯结构抗震性的论文,看得我cpU差点干烧了,梦里全是木头在打架。”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把小钩子。
晏辰停下在虚空投影键盘上飞舞的手指,侧过头,鼻尖蹭过她的额发,眼底漾开笑意。
“阿楚教授,需要晏博士为你提供独家物理按摩服务吗?包治各种学术型脑疲劳,副作用是…可能心跳加速。”他低沉的声音贴着耳廓滑过。
“吁——!”大堂角落传来一片整齐划一的嘘声,带着看戏的欢乐。
郭芙蓉正拿着个锃亮的不锈钢盆擦拭,闻言立刻捂住了旁边吕青柠的耳朵:“少儿不宜!青柠乖,去找你青橙姐姐玩。”
吕青柠小脸严肃:“娘,根据声波衍射原理和距离衰减模型,你们的干扰无效。另外,真相只有一个——”她指向阿楚晏辰,“他们又在进行无效信息素交换了!”
“芙妹,青柠的观察力和逻辑性真是…Amazing!”吕秀才放下手中那本封面印着《量子纠缠与儒家伦理初探》的线装书,一脸骄傲。
郭芙蓉嗔怪地拍了他一下:“死秀才,少拽你那半吊子洋文!”
正闹着,一道魁梧的身影风风火火冲进来,带起一股小旋风。
铁蛋那身仿生皮肤在晨光里泛着健康的金属光泽,他扯着大嗓门,响彻大堂:“哎妈呀,各位老铁早啊!瞅瞅咱老板娘这黏糊劲儿,齁甜齁甜的,跟俺刚给傻妞儿升级的情感核心似的,那叫一个热乎!”
他身后,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傻妞轻盈飘入,闻言柳眉倒竖,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娇嗔:“铁憨憨!大清早的,莫要乱讲!再讲,老子…老子就不给你充电咯!”话是这么说,她手里却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能量棒,精准地塞进铁蛋后腰的接口里。
“得嘞!老板娘威武!”铁蛋立刻眉开眼笑,还不忘朝阿楚晏辰的方向努努嘴,“瞅瞅,这才叫模范!”
阿楚从晏辰肩头抬起脸,俏皮地朝傻妞飞了个媚眼:“傻妞儿,管管你家这口子,嘴比那‘九阳豆浆机’还能搅和。”她顺手在面前悬浮的透明操作屏上一点,“家人们,新的一天,同福直播间开张啦!宝子们刷起来,今天想看谁整活?【想看无双姐再来段辣舞!】【青柠小神探推理个案子呗!】【求掌柜的再来段陕西味儿的歇后语!】”
佟湘玉正指挥着李大嘴把一笼热气腾腾、形状奇特的包子端出来——那包子皮晶莹剔透,隐约可见里面五彩斑斓的馅料流动。
她瞄了一眼空中飘过的七彩全息弹幕,操着浓重的陕西腔笑道:“额滴神呀,家人们热情滴很!想看额讲歇后语?木问题!这就好比那‘癞蛤蟆跳油锅——’”
客栈正中央,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光线被疯狂拉扯、折叠,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一股非兰非麝、难以形容的奇异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哗擦!”白敬琪反应最快,一个鹞子翻身跃起,腰间的未来合金左轮已握在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漩涡中心。
吕青橙小脸绷紧,下意识地挡在姐姐青柠身前,小手捏了个起手式,周身气流隐隐躁动。
莫小贝眼神一凝,指尖剑气微吐,她身边的公孙不惑则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隐隐将众人护在身后。
扭曲的光影猛地一收,如同被无形大手攥紧又松开。
强光闪过,刺得人睁不开眼。
光芒散去,原地突兀地多出两个人影。
左边那位,身量极高,瘦得像根竹竿挑着件宽大得离谱的、缀满暗红色诡异纹路的锦袍。
袍子上用金线绣着无数交缠的线条,仔细看去,竟是一对对姿态各异、或亲密或怨怼的小人儿,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一张脸长得倒是俊美,却毫无血色,薄唇紧抿,透着一股子刻进骨子里的阴郁和疲惫,活像连续加班了八百年的社畜。
最扎眼的是他怀里抱着的一本册子,那册子封面非纸非皮,色泽混沌,厚重得离谱,封皮上用古篆写着两个墨黑大字——《姻缘》。
册子边缘不断逸散出丝丝缕缕粉红色的光雾,扭动着,发出极其细微、如同情人絮语般的嗡鸣。
右边那位,则是个圆滚滚的矮胖子,像个发得很好的大白馒头。
他穿着一身云朵般蓬松柔软的雪白袍子,脸上堆满了仿佛用模子刻出来的、毫无灵魂的喜庆笑容,两颊的肥肉把眼睛挤成了两条细缝。
他背上背着个巨大的、用柳条编成的背篓,里面塞满了各种材质、各种颜色的小娃娃:金的、银的、玉的、泥的、布的…一个个或笑或哭,或沉睡或瞪眼,密密麻麻,几乎要溢出来。
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郁的、类似新生命诞生时的奶腥气,甜腻得有些发闷。
整个同福客栈,落针可闻。
只有那本《姻缘簿》发出的嗡鸣和娃娃们若有若无的呓语在回荡。
瘦高个儿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扫过满堂惊愕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佟湘玉身上。
他开口,声音干涩平板,毫无起伏,像是用粗粝的石块在摩擦木头:“吾乃‘一线牵’司徒红线,掌人间情丝缠绕,姻缘离合。”他拍了拍怀中那本厚重得吓人的册子,动作带着一股深沉的倦怠。
旁边的矮胖子立刻接口,脸上那模式化的笑容纹丝不动,声音却洪亮圆润,像庙里敲响的铜钟:“小神‘百子送’云送子!专司送子添丁,瓜瓞绵绵!奉天庭钧旨,特来此间梳理姻缘,整肃风纪!”他拍了拍背后装满娃娃的柳条大篓,娃娃们随之发出一阵细碎的、意义不明的嘤咛。
“梳理姻缘?整肃风纪?”龙傲天原本懒洋洋地靠在祝无双身上,欣赏着娘子新做的指甲。
此刻他猛地坐直,那双狂傲的眸子瞬间眯成危险的细线,一股无形的、足以让空气凝固的恐怖气场骤然炸开,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
他盯着司徒红线,一字一顿,声音像冰渣子一样砸出来:“厚礼蟹!你条粉肠讲咩也?我同我老婆无双嘅姻缘,轮得到你个扑街来管?!”他周身空间都隐隐扭曲,客栈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祝无双立刻像只护崽的母豹子,刷地站到龙傲天身前,俏脸含霜:“师兄!放着我来!”她双臂一振,捏得噼啪作响,周身腾起灼热的气流,目光锐利地锁定了那两个不速之客。
司徒红线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龙傲天那足以撕裂钢铁的恐怖威压,只是疲惫地翻了个白眼,用那干巴巴的平板声音道:“龙傲天,祝无双。查《姻缘簿》载,尔等情缘,始于‘英雄救美’桥段,后续发展过于…狂野不羁,有违天道平和之美。需重新评估契合度,必要时予以…格式化处理。”他说“格式化”三个字时,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清理垃圾文件。
“我顶你个肺!”龙傲天彻底暴怒,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虚影,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司徒红线!
他身后的祝无双娇叱一声,红影闪动,后发先至,一记带着音爆的鞭腿狠狠扫向云送子下盘!
“哗擦!干他丫的!”白敬琪怪叫一声,左轮手枪瞬间锁定目标。
吕青橙早已按捺不住,小拳头一握,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海啸般的能量波动:“惊涛——”
吕青柠小脸紧绷,飞快地在空中投射的虚拟屏上操作着什么:“目标能量波动异常!爹,快启动客栈防御协议!”
“额滴个神啊!打不得!打坏东西要赔钱滴!”佟湘玉的尖叫淹没在一片混乱中。
就在这时,满堂悬浮的全息弹幕彻底炸了锅!
七彩文字瀑布般疯狂滚动:
【放开那个狂人!让我嗑傲天无双cp!民政局我搬来了原地锁死!】
【司徒红线是吧?你瞅你那脸拉得比驴还长!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云送子你背篓里娃娃哭得好惨!快给人家找个靠谱爹妈啊!】
【青柠小神探快分析!这俩货是不是KpI没完成下来刷业绩的?】
【无双姐踹他下盘!对!让他断子绝孙!看他还送不送子!】
【掌柜的快哭晕在柜台了哈哈哈哈哈!求掌柜的心理阴影面积!】
阿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想冲上去帮忙的晏辰,同时对着悬浮直播球大喊:“铁蛋!傻妞!稳住场子!家人们刷屏护体!宝子们火力支援!”
“得令!老板娘!”铁蛋一声暴喝,如同金铁交鸣。
他庞大的身躯瞬间挡在龙傲天冲刺的路径上,双臂交叉,一层肉眼可见的淡蓝色能量护盾嗡然展开,硬生生扛住了龙傲天那毁天灭地的一撞!
轰然巨响中,能量波纹疯狂四溢,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但客栈桌椅碗筷纹丝不动——铁蛋之前升级的防核弹级别防护罩起了作用。
傻妞则化作一道水红色的流光,后发先至,精准地切入祝无双与云送子之间。
她纤纤玉指如穿花蝴蝶般点出,每一指都带着高频震荡波,点在祝无双的鞭腿侧面,巧妙地将其力道引偏,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拂向云送子腋下。
云送子那圆滚滚的身体异常灵活,像个大皮球般滴溜溜一转,险险避开,背上娃娃们被甩得一阵惊呼乱叫。
“无双姐,莫急撒!”傻妞的声音又快又脆,“跟这种瓜娃子动手,脏手滴很!”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被龙傲天气机锁定的司徒红线,那万年不变的疲惫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耐。
他抱着那本巨大《姻缘簿》的枯瘦手臂,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嗤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裂帛般的脆响,突兀地压过了所有的打斗声和惊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司徒红线怀中那本厚重无比、散发着不祥粉红光芒的《姻缘簿》,竟然从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不是寻常的撕裂,更像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
无数粉红色的、闪烁着微光的光丝如同被惊扰的蛇群,从裂口处疯狂喷涌而出!
它们扭动着,尖叫着(一种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堂,然后无视物理阻隔,穿透墙壁屋顶,以同福客栈为中心,如同瘟疫般向着整个七侠镇疯狂蔓延开去!
司徒红线那惨白的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混合了错愕、难以置信和一丁点……恐慌的表情。
他徒劳地想把裂开的两半册子按回去,但那裂口边缘不断逸散出更多狂暴的光丝。
“你…你做了什么?!”云送子脸上的模式化笑容彻底崩裂,取而代之的是货真价实的惊恐,声音都变了调。
他背篓里的娃娃们集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厚礼蟹!”龙傲天硬生生刹住脚步,看着漫天飞舞的光丝,浓眉拧成了疙瘩,“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晏辰脸色骤变,手腕上的微型分析仪疯狂闪烁红光:“不好!高维能量逸散!频率…是作用于深层记忆情感区的强制干扰波!覆盖范围急速扩大!阿楚!”
阿楚已经对着直播球吼了出来:“家人们!紧急情况!《姻缘簿》裂了!大量未知能量辐射爆发!覆盖全镇!所有情侣注意!重复,所有情侣注意!抱紧你对象!千万别撒手!”
然而,警告来得太晚了。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波动,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扫过每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
客栈内,正紧张地抓着郭芙蓉胳膊的吕秀才,身体猛地一僵。
他眼中属于“芙妹”的熟悉光彩迅速褪去,只剩下面对陌生人的茫然和一丝警惕。
他触电般松开了手,还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郭…郭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请自重。”那语气,生疏得如同初遇。
郭芙蓉脸上的担忧瞬间冻结,转为错愕和受伤:“秀才?你…你叫我什么?”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白展堂下意识想揽住身边吓得发抖的佟湘玉,手伸到一半,却硬生生顿住。
他看着佟湘玉那张熟悉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挣扎,仿佛在辨认一个失散多年的故人:“这位…夫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尴尬地搓了搓手,那动作僵硬无比。
佟湘玉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展堂!我是你滴湘玉啊!你滴神啊!这日子没法过咧!”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大堂外,七侠镇的街道上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小翠!我的小翠呢?刚才还拉着我的手呢!”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转,脸上是纯粹的恐慌。
“天杀的!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娘子!我娘子呢?!”一个五大三粗的屠夫提着杀猪刀,红着眼睛咆哮。
“娘!爹不认识我了!哇——”孩童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这位小姐,小生观你面相极佳,不知可否…哎哟!谁打我?!”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刚想搭讪,就被旁边愤怒的“原配”一拳撂倒。
整个七侠镇,爱侣陌路,夫妻不识,父母子女相见不相亲。
混乱像瘟疫般蔓延,恐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吕青柠小脸煞白,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残影,空中投影出复杂的能量流图谱和全镇监控画面。
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爹,娘,能量爆发点确认,就是那本《姻缘簿》!逸散的粉红光丝携带强效记忆清除与情感阻断程序,针对性作用于所有‘情侣’‘夫妻’‘家人’的情感纽带!全镇百分之九十八点七的亲密关系已被强制‘断线’!逻辑点在于——它似乎只清除‘爱’的记忆,保留其他认知!”
她话音刚落,旁边传来吕青橙带着哭腔的质问:“姐!我的糖葫芦呢!白敬琪说好今天给我带十串的!他是不是忘了?还是…还是他根本不想给我了?”小丫头眼圈红红的,委屈地看向吕青柠。
吕青柠正全神贯注分析数据,头也没抬,顺口应道:“知道了青柠,别闹,姐姐在忙正事。”
空气瞬间安静。
吕青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嘴瘪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姐…你…你叫我什么?我是青橙啊!”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小小的身体都在发抖。
吕青柠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看着妹妹受伤的眼神,自己也愣住了,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我…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脑子里关于“青橙”这个名字对应的具体形象,竟然有些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青柠!你!”郭芙蓉又惊又怒。
“厚礼蟹!连亲妹妹都不认得了?”龙傲天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司徒红线的眼神更加不善。
司徒红线抱着裂开的《姻缘簿》,脸上的疲惫更深了,甚至还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云送子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徒劳地试图用手去堵册子的裂口,却不断被逸散的光丝灼伤手指,痛得龇牙咧嘴:“红线兄!快想想办法!这篓子捅到凌霄殿了!咱们得被罚去扫银河系厕所的!”
“办法?”司徒红线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姻缘线乱了,情丝断了,除非能立刻找到所有断裂的光丝,并精准地…接回去。”他看了一眼满屋子对他怒目而视的人,尤其是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龙傲天,慢吞吞地补充道,“或者,等天庭发现,派天兵天将下来…洗地。”
“洗地?!”佟湘玉的嚎哭瞬间变成了尖叫,“额滴个神啊!额滴客栈!额滴七侠镇!不行!绝对不行!阿楚!晏辰!老白!快想办法啊!”
“接回去?说得轻巧!”晏辰眉头紧锁,看着空中监控画面里满城混乱的景象,“那些光丝无形无质,四散奔逃,如何捕捉?就算捕捉到了,又如何精准定位并修复?”
“放着我来!”祝无双柳眉倒竖,一步踏出。
她深吸一口气,周身内力鼓荡,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玄奥的印诀。
一股强大而温暖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试图去感知、安抚那些狂暴逸散的光丝。
然而,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
那些粉红光丝不仅无视她的牵引,反而像受惊的鱼群,更加疯狂地乱窜,甚至有几缕带着恶意般反卷过来,试图缠绕向她。
祝无双闷哼一声,脸色微白,踉跄后退一步,被龙傲天一把扶住。
“无双姐!”傻妞惊呼。
“不行,”祝无双喘息着摇头,眼中带着惊疑,“我的‘情意绵绵掌’…完全失效了!它们…它们拒绝我的力量!”
“拒绝?”阿楚眼神锐利起来,她飞快地在直播球上调出能量分析图,“晏辰,看!那些光丝的能量频谱在排斥无双姐的内力波动!它们…它们似乎只对某种特定频率的‘信号’有反应!”
晏辰立刻看向分析图,手指快速操作:“没错!是一种…极其欢快、充满祝福和结合意愿的复合频率!等等…这个波形…怎么有点像…”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铁蛋。
铁蛋正摩拳擦掌准备物理超度那俩神仙,被晏辰看得一愣,随即一拍锃亮的大脑门:“哎妈呀!老板!你是说…音乐?!”
“bingo!”阿楚打了个响指,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家人们!紧急点歌!要最甜最腻歪最让人想原地结婚的那种!快!弹幕刷起来!【婚礼进行曲!】【今天你要嫁给我!】【最浪漫的事!】【月亮代表我的心!】”
七彩弹幕瞬间被歌名淹没:
【必须是《今天你要嫁给我》!刻进dNA的旋律!】
【《甜蜜蜜》!邓丽君YYdS!】
【《咱们结婚吧》!齐晨!直接王炸!】
【《爱你一万年》!华仔!经典永流传!】
铁蛋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的金属牙:“妥了!家人们!dJ老铁在线打碟!走起!”
他胸膛猛地打开一个盖板,露出里面精密复杂的音响阵列,核能驱动的功率瞬间拉满!
他粗壮的手指在虚拟打碟机上猛地一划!
“咚!哒!咚咚哒!”
一个极其熟悉、欢快得能让人扭起来的经典前奏,带着核能加持的澎湃音浪,瞬间炸响在同福客栈的每一个角落,然后通过直播球和客栈本身的扩音系统,如同海啸般席卷向整个混乱的七侠镇!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铁蛋那粗犷豪放的嗓门,用着一种极其认真又莫名滑稽的调子,吼出了这首深情款款的歌。
“噗——”公孙不惑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出声。
傻妞俏脸飞红,嗔怪地瞪了铁蛋一眼:“铁憨憨!丢死人咯!”但身体却无比诚实,水红色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她双足在屋檐、旗杆、甚至飞过的鸟儿背上轻点借力,身姿曼妙如穿花蝴蝶,速度快到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她的目标是那些漫天乱舞、试图逃离的粉红光丝!
傻妞的双手,此刻覆盖上了一层极其纤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能量网。
每当她靠近一缕光丝,铁蛋那震耳欲聋的歌声形成的特定音波频率便如同无形的套索,让那些狂暴的光丝瞬间变得温顺、甚至带着点“羞涩”地停滞下来。
傻妞眼疾手快,能量网精准地将其捕捉、缠绕、打上一个漂亮的蓝色能量结,然后像放风筝一样,牵引着它,循着歌声最洪亮的源头——同福客栈的方向,急速飞回!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铁蛋唱得更起劲了,庞大的身躯还跟着节奏一扭一扭,看得佟湘玉眼皮直跳,生怕他把地板踩塌了。
“傻妞儿!左上方四十五度!三缕!打包带走!”阿楚紧盯着傻妞传回的实时画面,像个战地指挥官,对着直播球大喊。
晏辰则飞快地操作着,在客栈中央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全镇三维地图模型,上面无数代表被捕捉光丝的蓝色光点,正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向中心同福客栈的光柱。
“家人们!看!西北角豆腐西施和她相公那条最粗的光丝快溜出城了!弹幕给傻妞指路!【傻妞姐!西北!城门楼子方向!那条最粉最粗的!】”
【对对对!就那个!快追!】
【傻妞姐姐加油!你是最胖…啊不最棒的!】
【豆腐西施她相公在哭呢!快帮帮他们!】
“要得!”傻妞清脆的声音在风中传来,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扑西北!
客栈内,被这魔幻又荒诞一幕惊呆的司徒红线和云送子,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司徒红线看着傻妞灵活无比地穿梭捕捉光丝,又看看唱得忘我、扭得风骚的铁蛋,再看看空中那不断汇聚光点的三维地图,那张万年不变的疲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世界观崩塌”的裂痕。
“这…这…”云送子胖脸抽搐,指着铁蛋,“用凡间俚俗之音…拘束天道姻缘之力?这…这成何体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体统个锤子!”公孙不惑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侬看看外头!再晚点,体统就变成暴动咧!”他指了指外面街道上越来越混乱的人群,一些失去爱侣记忆的人开始因为财产、孩子甚至“你为什么占我便宜”这种理由推搡起来。
“就是!”邢捕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腆着脸,搓着手,小眼睛在司徒红线裂开的《姻缘簿》和云送子背篓里的金娃娃上滴溜溜乱转,“二位上仙,这个…嘿嘿,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您二位这祸闯得…啧啧,是不是该意思意思…赔偿一下我们七侠镇的损失?还有我这日夜巡逻的辛苦费…”他悄悄伸出了手。
燕小六立刻掏出快板:“哎!竹板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上仙办事它可真抓瞎!姻缘簿子撕两半,夫妻见面不识他!要问这事咋解决?快赔钱来快回家!”
司徒红线的脸更白了,抱着破书的手微微发抖。
云送子则气得浑身肥肉乱颤:“尔等…尔等凡夫俗子!竟敢…竟敢敲诈勒索天庭命官!”他背篓里的娃娃们也跟着哇哇大哭,像是在助威。
“够了!”公孙不惑突然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快板声、娃娃哭声和外面的喧嚣。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变得深邃无比,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幽地锁定了司徒红线和云送子。
“两位,”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搞出这么大烂摊子,总得给个说法吧?天庭公务员…也得讲道理,对吧?”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直直地钻进司徒红线的耳朵里,“司徒大人,您…累了吧?几千年,几万年…拉着这根红线?看着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却…嗯?”他尾音微微上挑,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对方心底最深的疲惫。
司徒红线身体猛地一僵,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眼神开始涣散,抱着《姻缘簿》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干涩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累…好累…永远做不完的报表…永远拉不完的红线…张三爱李四,王五嫌赵六丑…合了分,分了合…凡人的情爱,无聊透顶…却又…永无止境…”他的声音空洞麻木,像一个坏掉的留声机在重复播放。
公孙不惑的催眠术如同最精妙的钥匙,撬开了司徒红线尘封的记忆闸门。
一幅幅画面,如同褪色的旧照片,投射在客栈的半空中,映在每个人眼前。
画面里,是一个同样苍白瘦弱、穿着洗得旧的道袍的小男孩——年幼的司徒红线。
他蜷缩在一间堆满竹简、散发着霉味的阴暗房间里,窗外是仙鹤祥云。
一个面目模糊、声音严厉的老者正用戒尺敲打着桌案:“红线!今日的功课!城东王员外家小姐与城西李秀才的命格匹配度算出来没有?还有,张屠夫续弦的八字合婚报告呢?天黑前交不上来,不许吃饭!”
小男孩眼圈通红,手指被竹简边缘划破,渗出血珠,却不敢停下运算,嘴里无意识地小声嘟囔:“…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做这些…他们爱谁…关我什么事…”
又一幅画面:少年司徒红线,被一群衣着华丽、趾高气扬的仙童仙女排挤在角落。
他们嬉笑着指指点点:
“看!那个只会算姻缘的呆子!”
“整天抱着破本子,脸白得像鬼,晦气!”
“我娘说了,离他远点!小心被他算出什么烂桃花!”
少年司徒红线低着头,抱着那本对他而言已然过于沉重的《姻缘簿》雏形,肩膀微微颤抖,眼神里是深切的孤独和迷茫。
最后一幅画面:青年司徒红线,木然地站在云端,俯视着人间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似乎都代表着一段被他“安排”好的姻缘。
他身边,是喋喋不休、唾沫横飞的云送子(年轻时似乎没那么胖):“红线兄!你看看!你看看!那家生了!龙凤胎!我送的!厉害吧!…哎,你咋又这副死样子?我说红线兄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虽说咱们神仙寿元悠长,但个人问题也得解决啊!你看织女妹妹怎么样?要不我帮你去王母娘娘那儿探探口风?或者嫦娥仙子?虽说她有点清冷…喂!红线兄!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青年司徒红线面无表情地转身,背影在云海中显得无比萧索,只有那低不可闻的自语随风飘散:“…催婚…连神仙也逃不过么…”
记忆画面戛然而止。
整个同福客栈,落针可闻。
铁蛋忘了唱歌,傻妞忘了捕捉光丝,连暴怒的龙傲天都愣住了。
佟湘玉忘了哭,白展堂忘了尴尬,郭芙蓉和吕秀才茫然对视着,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对方。
满堂悬浮的七彩弹幕也凝固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复杂情绪的洪流:
【……破防了家人们。原来天庭社畜也这么惨。】
【司徒大人…实惨!这KpI压力比我们007还狠啊!】
【怪不得一脸生无可恋…搁谁几万年天天看别人谈恋爱自己单身狗也疯啊!】
【云送子年轻时话痨属性点满了啊!催婚僚机!】
【所以…撕姻缘簿是…反抗?还是…崩溃了?】
【突然觉得这俩也没那么可恶了…就是俩被工作逼疯的可怜虫?】
阿楚举着直播球,看着空中那定格在司徒红线萧索背影的画面,又看了看眼前抱着破书、眼神空洞麻木、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司徒红线,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愤怒,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理解。
“唉…”她对着直播球,声音有些低沉,“宝子们,看见没?原来神仙也逃不过…‘催婚’啊。”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语气复杂难言。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沉寂。
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司徒红线),叉着腰,指着司徒红线,陕西腔调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额滴个神啊!弄了半天,你娃是心里头苦啊!工作压力大?找不到对象?这也不能祸害额们凡人嘛!额跟你说,这过日子啊,就像额那‘九阳豆浆机’,你得往里加豆子加水,还得按对按钮,它才能给你磨出香喷喷的豆浆!光看着别人喝,自己饿肚子生闷气,那能行嘛?你得支棱起来啊!”
白展堂看着佟湘玉叉腰训话的样子,那股熟悉的、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亲近感,如同被春雨滋润的种子,悄然破开了冰冷的土壤,开始复苏。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郭芙蓉则红着眼眶,一把抓住了还在茫然状态、试图跟她保持“男女大防”距离的吕秀才的手,抓得死死的,不容他挣脱。
“秀才!”她声音带着哽咽,却又无比坚定,“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你听着!你是吕轻侯!是我郭芙蓉的相公!青柠青橙的爹!我们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你说过要给我写一辈子情诗的!忘一次,我就打醒你一次!忘两次,我就打醒你两次!打到你想起来为止!”她另一只手已经扬了起来。
吕秀才看着郭芙蓉眼中滚烫的泪水和那份坚定的凶狠与深情,身体猛地一震。
那些被强行抹去的、关于“芙妹”的点滴记忆碎片——她咋咋呼呼的嗓门,她做的焦糊的菜,她生气时鼓起的脸颊,她偶尔流露的温柔…如同冲破堤坝的潮水,汹涌地冲回了脑海!
他眼中的茫然迅速褪去,被巨大的惊喜和心疼取代。
“芙妹!”他反手紧紧握住郭芙蓉的手,声音颤抖,“我…我想起来了!我的芙妹!我…我错了!我不该忘!你…你轻点打…”最后一句带着劫后余生的讨好。
郭芙蓉扬起的巴掌终究没落下,哇的一声哭出来,狠狠捶了他胸口一下,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这真情流露的一幕,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某种氛围。
白展堂看着佟湘玉训斥神仙时那神采飞扬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不再犹豫,一步上前,在佟湘玉惊愕的目光中,紧紧抱住了她!
“湘玉!我的湘玉!我…我糊涂了!我怎么能忘了你!你是我的掌柜的!是我的命根子!”他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佟湘玉先是僵住,随即所有的委屈、害怕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回抱住白展堂,嚎啕大哭:“展堂!你个没良心的!吓死额咧!”
另一边,白敬琪挠挠头,看着旁边还在因为被姐姐叫错名字而委屈巴巴掉金豆子的吕青橙。
他悄悄从口袋里摸出被挤得有点变形的糖葫芦(居然一直没丢),递到吕青橙面前,别扭地别过脸:“喏…给…给你的。十串…今天只买到一串,先…先凑合吧。”小少年的耳根通红。
吕青橙看着那串糖葫芦,又看看白敬琪通红的耳朵,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脸瞬间明媚如花。
她接过糖葫芦,小声嘟囔:“笨蛋敬琪…”声音甜得像蜜。
吕青柠看着父母相拥,看着妹妹破涕为笑,再看看空中那代表全镇的光点已经汇聚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三维地图,小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脆生生地宣布:“情感记忆链接恢复率,百分之九十二点五,并持续上升!逻辑推断:真情实感的强烈共鸣,是修复‘姻缘断线’的最佳催化剂!真相只有一个——爱的力量,超越神仙的规则!”
傻妞的身影轻盈地落回客栈中央,手中最后几缕被蓝色能量结束缚的粉红光丝如同温顺的宠物。
她看着满屋子相拥而泣、破镜重圆的爱侣们,再看看那对呆若木鸡的神仙,俏皮地朝铁蛋眨眨眼:“铁憨憨,歌儿莫停撒!应景得很!”
铁蛋咧嘴一笑,胸膛里的核能音响功率全开,那魔性又深情的歌声再次响彻云霄: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Jolin in the house!dt in the house!Yeah——!”
在这核能加持的“婚礼进行曲”中,被傻妞带回的最后几缕光丝,如同归巢的倦鸟,温柔地、主动地投向客栈中央那本裂开的《姻缘簿》。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混沌封皮上巨大的裂口,在光丝融入的瞬间,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粉红色的光芒不再狂暴,变得温润而平和,如同春日暖阳。
司徒红线抱着那本几乎恢复如初、只是封面多了一道淡淡白痕的《姻缘簿》,感受着其中重新变得有序、温和流淌的姻缘之力。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群相拥而泣、平凡却又闪耀着奇异光芒的凡人。
那个抱着丈夫又哭又笑的泼辣女子,那个叉着腰训斥神仙却自己哭成泪人的老板娘,那个扭着庞大身躯唱歌的机器人,那个灵动穿梭的少女,那个一脸傲气却死死护着妻子的狂人,那个眼神慵懒却看透人心的催眠师,还有那两个拿着奇怪设备、眼中带着悲悯的异乡人…
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疲惫和麻木,如同冰雪遇到了真正的暖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释然”的情绪,在他眼底极快地闪过。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众人,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那动作幅度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旁边的云送子,脸上的惊恐早已被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取代。
他看看恢复的《姻缘簿》,又看看满屋子“重归于好”、甚至感情似乎更胜从前的爱侣们,再看看自己背篓里不知何时停止了哭闹、甚至有几个咧开嘴傻笑的娃娃,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场面话,最终却只是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肩膀彻底垮塌下来,像个泄了气的巨大皮球。
他笨拙地挪动脚步,站到了司徒红线身后半步的位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发落的孩子。
阿楚敏锐地捕捉到了司徒红线那微不可察的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了直播球,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戏谑或愤怒,而是一种庄重又带着期许的神色,声音清晰地传遍客栈:“司徒大人,云大人。七侠镇这一课,上得可还明白?天道姻缘,或许有定数,但人心里的那份情,那份愿意为对方哭、为对方笑、为对方拼尽全力的‘真’,才是红线能牵住的根本!不是冰冷的命格,不是刻板的八字!家人们!宝子们!对不对?”
满堂悬浮的七彩弹幕瞬间响应,如同最热烈的掌声:
【说得好!真情无敌!】
【给阿楚姐打call!人间清醒!】
【司徒大人!看看人间烟火气吧!比你的簿子鲜活多了!】
【云送子!多送点好姻缘!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祝福七侠镇!祝福每一份历经考验的真情!】
【傲天无双锁死!白佟永恒!吕郭一生推!】
司徒红线静静地听着阿楚的话,听着那满屏来自“家人们”的、带着烟火气的呼喊和祝福。
他那双总是低垂、充满疲惫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不再是空洞地看向虚无,而是真正地、认真地扫过同福客栈的每一张脸。
目光在相拥的白展堂佟湘玉、紧握双手的吕秀才郭芙蓉、分享糖葫芦的白敬琪吕青橙、慵懒微笑的公孙不惑和英姿飒爽的莫小贝身上短暂停留,最后,落在了阿楚和晏辰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没有言语。
他只是再次,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次,动作似乎比刚才要坚定一丝。
然后,他缓缓地、珍而重之地,将怀中那本封面带着淡淡白痕、却已恢复平静的《姻缘簿》,收拢在宽大的暗红袍袖之中。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终于放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
云送子见状,也连忙笨拙地把背上那个装满娃娃的柳条大篓往上颠了颠,努力摆正姿态,对着众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似乎多了点真心实意的笑容,胡乱地拱了拱手。
客栈中央,空间再次开始无声地扭曲、折叠。
柔和的白光自司徒红线和云送子脚下升腾而起,如同纯净的雾气,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清辉。
光芒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光芒倏然消散。
扭曲的空间瞬间平复,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异常。
同福客栈的大堂中央,空空如也。
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非兰非麝的异香,以及那本《姻缘簿》撕裂时留下的、若有若无的能量余波,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并非虚幻。
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两人消失的地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呼…”佟湘玉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惊吓、委屈、担忧都吐出来。
她拍了拍白展堂还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这让她感到无比安心),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带着点虚脱的笑容,用最地道的陕西腔感叹道:“额滴个神呀…总算…总算送走咧!这日子过得,跟那‘过山车钻老鼠洞——’”
“——刺激得找不着北!”白展堂默契地接上,低头在她额角响亮地亲了一口,惹来佟湘玉一阵娇嗔的捶打。
“Amazing!Unbelievable!”吕秀才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位置都在发光,“凡人之情,竟能撼动天道姻缘之规!此乃人定胜天之铁证!足以载入史册!芙妹,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郭芙蓉笑着白了他一眼,却紧紧挽着他的胳膊,眼底是失而复得的珍惜,“赶紧想想怎么把你刚才忘了我的账算清楚!罚你今晚…给我洗脚!”
“啊?芙妹…这…斯文扫地啊…”吕秀才苦着脸,却把胳膊挽得更紧了。
“厚礼蟹!”龙傲天嗤笑一声,长臂一伸,霸道地将祝无双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撼动天道?老子跟无双的感情,用得着他那破本子来管?下次再来,老子直接把他那破本子塞他嘴里!”语气狂傲依旧,但低头看向祝无双时,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祝无双依偎着他,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晕,小声道:“师兄…下次还是…温和点?”
龙傲天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手臂却收得更紧。
“搞定收工!”铁蛋啪地一声合上胸口的音响盖板,巨大的金属手掌习惯性地想拍傻妞的肩膀,被傻妞灵巧地躲开。
“莫挨老子!一身机油味儿!”傻妞嫌弃地皱皱小鼻子,嘴角却弯着甜蜜的弧度。
“哎哟喂!傻妞儿,你这就不懂了吧?”铁蛋凑过去,压低声音,用自以为深情的嗓门道,“这叫…男人味!硬汉的勋章!你不就稀罕俺这味儿嘛!”
“滚!”傻妞一脚踹在他金属小腿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自己却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阿楚看着眼前这重新充满烟火气、嬉笑怒骂、温情脉脉的同福客栈,看着身边含笑注视着她的晏辰,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温暖和满足填满。
她举起直播球,笑容明媚如春日暖阳:
“好啦,家人们!一场由天庭社畜KpI压力过大引发的‘姻缘危机’,在七侠镇全体‘家人’(尤其是本老板娘)的英明领导下,在铁蛋核能嗓门的感召下,在傻妞飞檐走壁的矫健身手下,在无数真情实感的呼唤下——圆满解决!撒花!”
满屏弹幕瞬间被鲜花和喝彩淹没:
【撒花!同福客栈YYdS!】
【真情永恒!感动哭了!】
【铁蛋傻妞锁死!核能情歌王!】
【掌柜的歇后语才是灵魂!】
【青柠小神探永远的神!】
【祝福七侠镇!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家属!】
七彩的弹幕如同欢庆的瀑布,流淌在同福客栈温暖的灯光里,映照着每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劫波渡尽,爱侣重逢,这方小小的、承载了太多悲欢的时空客栈,在短暂的喧嚣后,复归那令人心安的人间烟火。
门外,七侠镇的灯火次第亮起,喧闹声重新变得平和而充满生机。
糖葫芦的叫卖,孩童的嬉笑,夫妻的拌嘴,邻里间的招呼…平凡,却无比珍贵。
阿楚放下直播球,自然地依偎进晏辰怀里,晏辰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两人相视而笑,无需言语。
莫小贝拉着公孙不惑的手,蹦蹦跳跳:“不惑哥!明天我们去镇外放你新做的‘彩虹霹雳弹’好不好?保证比今天这出还热闹!”
公孙不惑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依你依你,侬个小祖宗。”
全息弹幕温柔地流淌着,定格在最后几条:
【同福客栈,是江湖,也是家。】
【神仙不懂的烟火,凡人用爱作答。】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下次直播,不见不散。】
月光爬上窗棂,客栈的灯火温暖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