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人患得患失。
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灵魂,最难学会的就是安然享受平静。
“傻瓜。”
她握住他的手,“我和砚卿哪都不去。”
薄斯聿的肩膀微微放松,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舒缓。
他侧头轻吻柳婳的发顶,突然觉得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五分钟后,当月嫂轻手轻脚进来想抱走宝宝时,发现一家三口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爸爸歪着头打盹,妈妈靠在他肩上,而小砚卿被护在两人之间,睡得香甜。
阳光透过纱帘洒落,将这一幕镀上金边,完美得像幅油画。
三年后。
薄斯聿推开玩具房的门,一股淡淡的火药味立刻钻入鼻腔。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三岁的小砚卿正坐在彩虹地毯上,面前摆着一排彩色橡皮泥,而柳婳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什么闪闪发亮的小物件。
“这是什么?”薄斯聿的声音陡然拔高。
小砚卿抬头,那张与柳婳如出一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她迅速用身体挡住面前的作品,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们在玩过家家~”
薄斯聿大步上前,拨开女儿的小手。
彩色橡皮泥被捏成各种形状,中间赫然躺着几个微型电子元件——那分明是个简易引爆装置!
“柳!婳!”他一字一顿地咬牙道。
柳婳慢悠悠地站起身,顺手将小螺丝刀塞进口袋:“只是教她认识电路而已。”
她耸耸肩,“儿童安全教育。”
“儿童安全教育不包括制作炸弹!”薄斯聿一把抱起女儿,仔细检查她的小手有没有受伤。
小砚卿撇撇嘴,那双遗传自母亲的凤眼里满是不耐烦:“爸爸笨笨,这个伤不到人的。”
她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妈妈说我做得很标准!”
薄斯聿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才三岁!
他三岁时还在玩积木,而他的女儿已经在评判炸弹制作标准了?
更让他心碎的是小砚卿看他的眼神,那种“老爸你out了”的轻蔑,活脱脱就是柳婳当年嫌弃他的表情。
“薄砚卿,”
他试图拿出父亲的威严,“这些东西很危险,不是小朋友该玩的。”
小砚卿眨眨眼,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那这个呢?”
薄斯聿定睛一看,差点昏过去,那是一把迷你掌心雷,虽然尺寸缩小了,但绝对是真枪!
“她只是拆装练习。”
柳婳及时解释,“没装子弹。”
“她才三岁!”
薄斯聿的声音已经接近尖叫,“正常三岁孩子应该学字母歌!”
“字母歌太无聊了。”
小砚卿嘟囔着,小手灵活地转了个枪花,动作标准得令人发指,“我喜欢这个。”
薄斯聿夺过女儿手中的玩具,感觉自己快要心梗发作。
他转向柳婳,眼神近乎哀求:“婳婳,我们说好的,至少等她上小学再......”
“她自己翻到我书房去的。”
柳婳一脸无辜,“发现她对机械结构特别敏感,不教可惜了。”
这倒是实话。
一周前,小砚卿不知怎么溜进了柳婳的私人武器库,等被发现时,已经拆解并重新组装了三把不同型号的手枪,连一个零件都没装错。
那天晚上,薄斯聿做了个噩梦,梦里小砚卿穿着高中制服,书包里装的不是课本,而是各式军火。
醒来后他立刻订购了一套乐高,试图把女儿的注意力引向正常玩具。
显然失败了。
“婳婳,”
薄斯聿把女儿放到一旁,拉着柳婳走到角落,声音压得极低,“身为杀手有多危险你比我清楚。她才这么小,万一哪天练习时不小心......”
柳婳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叹了口气。
自从有了女儿,这个曾经冷血无情的男人就变成了行走的焦虑集合体。
“薄斯聿,”
她直视他的眼睛,“正因为我们知道危险,才更应该教会她保护自己。”
她回头看了眼正在研究橡皮泥炸弹的女儿,“你以为把她养成温室花朵,她就能平安一生?”
薄斯聿沉默了。
他比谁都清楚,作为他们两人的女儿,小砚卿注定无法拥有完全普通的童年。
敌人、绑架、复仇......这些阴影从她出生那一刻就如影随形。
万一以后要是再遇到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甚至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想想都可怕。
“至少......”
他的声音沙哑,“从基础理论开始,别一上来就实操。”
柳婳挑眉:“你以为我们怎么开始的?”
她指了指女儿,“她昨天自己用积木做了个触发装置,差点把猫粮发射到天花板上。”
薄斯聿眼前一黑。
这绝对是遗传,而且绝对不是遗传自他!
晚饭时,小砚卿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用儿童筷精准地夹起一颗豌豆,动作稳得不像个三岁孩子。
薄斯聿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突然发现她的很多小习惯都和柳婳一模一样,比如思考时会无意识的转动手里的东西(虽然她现在转的是儿童叉子),比如遇到难题会微微眯起双眼......
“爸爸,”
小砚卿突然开口,“我能去妈妈的训练场玩吗?”
薄斯聿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不行!”
“为什么?”
小砚卿撅起嘴,“青黛阿姨说那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薄斯聿杀人的心都有了。
青黛!明天就派她去西伯利亚出任务!
“那里......呃......”
他绞尽脑汁想借口,“有老鼠!”
小砚卿眼睛一亮:“我可以帮妈妈打老鼠!”
柳婳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夜深人静时,薄斯聿又一次轻手轻脚地来到女儿卧室。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每晚至少检查三次,确保小砚卿呼吸正常、没踢被子、没偷偷爬起来研究武器图纸。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小公主床上。
薄斯聿轻轻拨开女儿脸上的碎发,心中五味杂陈。
她睡得那么香甜,小拳头松松地握着,完全看不出白天那种近乎可怕的专注力。
“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