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曲祺抬起眼看向对面的谢闻,两人之间隔着鲜花与烛火,他的面庞在摇曳的火光里些许模糊,身上的距离感都褪去,眼神是那样的缱绻柔情。
不敢盯得太久,怕自己被诱惑得沉溺,将理智丢掉,祝曲祺垂下视线,看桌上的蓝紫色绣球,看雪白的玫瑰,看他送给自己的漂亮花束。
沉默维持了数秒,也许更久,谢闻终于开口,声音仿佛就落在她鼓膜上,每个字都那么清晰:“你看出来了?”
他这是承认了?
祝曲祺一瞬间紧张到喉咙干涩,两只手捧着玻璃杯,在谢闻那双深海似的眼眸注视下,她一口一口喝光杯子里的果汁,还是没法缓解。
这要命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全是谢闻带给她的。
“我又不是笨蛋。”
祝曲祺身体绷着,指尖麻麻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花瓣掉落在桌上,但四周太寂静,外头的风声都被隔绝,谢闻听得清清楚楚,轻笑一声:“会接受吗?”
说话的同时还得留意某个方向,两个不速之客随时会回来,这难得的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刻随时可能被破坏。
对于这个问题,祝曲祺心里早有答案,只是说出来还有些困难。
谢闻从她眉心间的浅浅折痕读懂她的纠结,心往下坠了坠,面上却是如水的平静:“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你想考虑多久都可以。”
他的声音那么轻,眼神那么温柔,祝曲祺更难开口了。
犹豫间,贺循和黄家奕前后脚回来了,两人估计又吵架了,火药味很浓,黄家奕大概是没占到上风,跟在贺循身后对他竖中指翻白眼,仗着对方看不见。
旖旎的气氛顷刻被打破,祝曲祺那句梗在喉咙里的话也没机会再说出口。
贺循坐下来,单手转着桌上的玻璃杯,折射的光线投在桌面,画出一道道漂亮的弧,像是艺术品。他眼皮压着,薄唇抿出一条平直的线,能感受到旁边未散干净的暧昧气息。
谢闻一定跟祝曲祺说了什么。
他仍旧自欺欺人,从踏进这片区域就刻意没去看祝曲祺的表情,她要是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就说明两个人成了,没他什么事。
贺循收紧手指,骨节绷得突起泛白,杯子停止转动,被他握在手里,薄薄的玻璃脆弱不堪,像是下一秒就要碎在他掌心里。
当初承诺的十件事,祝曲祺只完成了九件,还差一件,能不能成为筹码?
贺循为自己这一刻冒出的想法感到不耻,而后,心里就涌起阵阵悔意。
早点回国就好了。
去年就回来,或者更早一点,回来找她,跟她说他们以前就认识,在一个班里待过……
但是,但是他早回来了,他就不是现在的贺循了。
黄家奕没那么深的心思,转眼心态就调整好了,谢闻喜欢祝曲祺是他的事,只要祝曲祺没答应他,他就还有机会。
“祝曲祺,我考你一个问题。”黄家奕手支着脑袋盯着她。
祝曲祺:“……”
心里正乱着,祝曲祺没空应付他。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黄家奕问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像只不懂烦恼为何物的快乐小狗。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另外两个男人都凝了神。
祝曲祺面色一滞,余光第一时间去瞥谢闻,他已经变回了从前的淡漠,面上如同覆了层薄冰,眼底幽深,仿佛先前的浓情和温柔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没有。”祝曲祺听见自己回答,坚定又直白到不容任何曲解。
黄家奕开心地笑了,龇着牙半天停不下来。
贺循骤然松了手上的力道,即将面临破碎结局的玻璃杯险险保住。不得不说,黄家奕这只比格犬还是有点用的。
唯独谢闻,手指无意识地弯曲又伸直,像是不知该摆出什么动作才好掩饰此刻巨浪滔天般的失落。
他敛了眼睫,余下的时间里,再没开过口。
*
一顿称得上混乱的晚餐在祝曲祺的声音里结束。
“家里还养着宠物,我得回去了。”
她一动身,其余的人也都表示吃好了,可以走了,只有谢闻还怔怔地坐在那里,仿佛灵魂被抽走,留下一副躯壳。
祝曲祺把包挎在肩上,挪动一步,顿住,回头看一眼那男人,心不由得一揪:“谢总。”
听到她的声音,谢闻恍然抬眼,还有些失神,眼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没装。他不语,祝曲祺只好说:“你怎么回去?我送你还是……”
谢闻一声“嗯”,应的是“我送你”三个字。
前面那两个男人没走远,谢闻和祝曲祺的一举一动包括对话都没漏掉。黄家奕不负“比格犬”的称号,当即凑上来搞破坏:“我是坐你的车来的,当然得坐你的车回去。”
谢闻休想找机会和祝曲祺单独相处,他会一直盯着他!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贺循被黄家奕传染了,也丢掉了脑子,“所以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祝曲祺听得一阵火大,她本就情绪不好,脸上的风平浪静都是一再忍耐的结果,这两个人倒好,非得捣乱。
她对黄家奕说“不顺路”,对贺循说“找个代驾的事有那么难”,对上谢闻,顿了顿,默念一遍“甲方老板不能怠慢”,背过身去才跟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贺循:“……”
黄家奕:“……”
凭什么搞区别对待?就因为谢闻是甲方老板吗?!
路上,谢闻没影响祝曲祺开车,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到了别墅。
车停稳了,谢闻没下去,轻启唇,问出在唇齿间滚了不知多少个来回的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他做她男朋友。
祝曲祺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大冷天掌心里湿热,她缓慢又滞涩地侧过身,面朝副驾驶座上的谢闻,迎上他的目光。
车内安静,再没有别人打扰,他脸上的薄冰碎裂,只剩柔软,看她的眼神深邃也温柔,跟面对其他人时截然不同。
她一直都有感觉,他对她是不一样的,不止最近一段时间,很早以前就开始。
“谢闻。”祝曲祺叫他名字,不再称呼“谢总”,深呼吸一下,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仅会令他难受,她自己也不好受,“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蛮大的,还是做朋友更合适。当然了,做朋友也是你看得起我。”
她只字未提白月光的事,不想给他的难过再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