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中晚期的巴蜀大地上,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孕育了无数悲欢离合,也见证了一位寒门学子从码头纤夫之子到一代治水能吏的传奇人生。他叫夏铭,一个名字如同他的人生般,在历史长河中虽不耀眼夺目,却以坚韧的光芒照亮了一方百姓的生路。他的故事,不仅是一部个人奋斗史,更是一曲关于知识改变命运、理想照进现实的动人赞歌。
码头风雨:寒门少年的求学微光
涪州码头的石阶,被江水浸泡了千年,也被纤夫的草鞋磨得光滑如玉。道光十二年的一个清晨,薄雾还未散尽,一个瘦小的身影便已穿梭在忙碌的码头间。他叫夏铭,那年刚满八岁,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正帮着父亲收拾纤绳。他的父亲夏老实,是码头最资深的纤夫之一,黝黑的脊背像一块被江水冲刷多年的礁石,刻满了岁月的沟壑。
命运的底色:江水边的苦涩童年
夏铭的记忆里,母亲的面容总是模糊的。在他四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夺走了母亲的生命,留下他与父亲相依为命。纤夫的营生朝不保夕,遇上枯水期,连顿饱饭都成奢望。夏铭从小就跟着父亲在码头打转,学会了辨认江水的涨落,懂得了看天色判断风向,更早早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
码头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扛货的脚夫、叫卖的小贩、醉酒的水手,也有偶尔经过的文人墨客。夏铭最羡慕的,是那些穿着长衫、手摇折扇的读书人。他们不必像父亲那样弯腰弓背,不必在烈日暴雨下挣扎,只凭一支笔就能换来体面的生活。每当有书生在码头的茶肆歇脚,夏铭总会悄悄凑过去,听他们谈论孔孟之道、天下大事,那些陌生的词汇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父亲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却只能无奈地叹气。\"明儿,咱是拉纤的命,读书是富家子弟的事,咱想不得。\"夏老实抚摸着儿子枯黄的头发,声音里满是愧疚。他最大的愿望,是儿子能早日长成壮汉,接过自己的纤绳,至少能凭力气混口饭吃。但夏铭总是低着头,小声说:\"爹,我想认字,认了字就能看懂码头的告示,就知道哪里水深,哪里能靠岸了。\"
窗外的课堂:不请自来的旁听生
转机出现在夏铭十岁那年。镇上的举人老爷在码头附近的文昌宫开办了一家私塾,招收镇上的富家子弟读书。私塾的窗户正对着码头的货场,夏铭每天帮父亲送完货,就会偷偷溜到窗下,踮着脚听先生讲课。
教私塾的是位姓秦的老秀才,年过花甲,戴着一副老花镜,讲起课来摇头晃脑,十分投入。他教的《三字经》《论语》,夏铭听着似懂非懂,却觉得那些抑扬顿挫的语调像江水的涛声一样动听。他把听到的句子记在心里,回到家就用树枝在地上反复书写,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趁着给私塾送水的机会,向相熟的学生请教。
有一次,秦先生讲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窗外的夏铭听得入神,竟跟着念出了声。秦先生愣了一下,推开窗户,看到了那个衣衫褴褛、满脸泥污的少年。\"你是谁?为何在此偷听?\"秦先生问道。夏铭吓得连忙跪下,结结巴巴地说:\"先生恕罪,我...我想认字。\"
秦先生打量着他,见他虽然瘦弱,眼神却格外明亮。\"你可知我讲的是什么意思?\"秦先生又问。夏铭想了想,回答道:\"先生是说,学会了东西,常常去温习,是很快乐的事。就像我爹拉纤,练熟了脚步,就不会被绳子绊倒。\"这个朴素的比喻让秦先生哑然失笑,他没想到一个码头少年能有如此悟性。
从那以后,秦先生破例允许夏铭免费旁听。他还送给夏铭一本破旧的《千字文》,叮嘱他:\"读书不在衣衫,而在心意。你若真心向学,我便教你。\"夏铭捧着那本字迹模糊的书,如获至宝,连夜找了块木板当书桌,在昏暗的油灯下一字一句地抄写。
藏书楼的草棚:与典籍为伴的岁月
为了能更方便地读书,夏铭想到了一个主意。镇上的文昌宫后院有座破旧的藏书楼,里面堆放着许多废弃的书籍,常年无人打理。夏铭找到掌管藏书楼的老道士,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帮忙整理书籍,只求能在楼旁搭个草棚居住。老道士见他老实勤快,便答应了。
于是,夏铭在藏书楼西侧的墙角搭起了一个简陋的草棚,用茅草当顶,用竹片当墙,里面只放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桌子。白天,他帮着老道士修补虫蛀的书籍,擦拭蒙尘的书架,将散乱的典籍分门别类;晚上,他就着一盏油灯,在草棚里苦读秦先生教的功课,常常读到深夜。
藏书楼里的书籍大多是儒家经典,但也有一些天文、地理、农桑方面的杂书。夏铭对这些实用的书籍格外感兴趣,尤其是那些记载山川河流的图谱,总能让他联想到涪州码头的江水。他常常对着一幅《蜀江水道图》出神,想象着长江从雪山奔流而下,穿过峡谷险滩,最终汇入大海的景象。
老道士见他对地理书籍情有独钟,便对他说:\"这些书里藏着古人的智慧。你看这江水,看似无情,实则有章可循。懂得了水的性情,才能驾驭它。\"夏铭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与水利相关的记载,虽然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份兴趣将成为他一生的追求。
在藏书楼的五年里,夏铭通读了《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也涉猎了《水经注》《农政全书》等实用典籍。他的学问日渐精进,秦先生时常在课堂上表扬他:\"夏铭虽出身寒微,但其志可嘉,其学可赞。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当以他为榜样。\"那些曾经嘲笑夏铭的同学,也渐渐对他生出敬佩之情。
古籍奇缘:《巴蜀舆地志》的启示
道光十七年的一个冬夜,寒风呼啸,吹得草棚的茅草瑟瑟发抖。夏铭正在藏书楼整理一批刚收来的旧书,准备分门别类后入库。在阁楼最角落的一个木箱里,他发现了一叠用麻布包裹的书籍,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动过了。
尘封的宝藏:意外发现的治水秘籍
夏铭好奇地吹去灰尘,打开麻布,里面是一部线装古籍,封面已经泛黄发黑,上面用篆书写着四个大字:《巴蜀舆地志》。\"舆地志\"是古代的地理书,但这部书的装订格外厚实,看起来内容并不简单。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一股陈旧的纸张气味扑面而来。开篇写道:\"巴蜀之地,水脉纵横,利在舟楫,害在洪涝。先民治水,历经千年,得失成败,皆在此书。\"夏铭心中一动,继续往下翻看,只见书中详细记载了四川、重庆地区的江河分布、水文特征、气候规律,甚至还有各个朝代修建的水利工程图谱,从都江堰到通济堰,从嘉陵江堤到沱江闸口,无不绘制精细,标注详实。
更让夏铭惊喜的是,书中不仅有工程记载,还有大量古人治水的经验总结。比如在讲到治理洪水时,书中提出\"疏堵结合,因势利导\"的理念,认为\"水之为物,聚则为害,散则为利,如人之血脉,通则不痛,滞则为病\"。在讲到堤坝建设时,书中强调\"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主张根据不同的地质条件选择筑坝材料,\"石质山峡宜筑石堤,沙质平原宜筑土坝,沼泽湿地宜植柳固堤\"。
这些文字像一道光,照亮了夏铭的思绪。他想起涪州码头每年汛期时的景象:江水暴涨,淹没农田,冲毁房屋,百姓流离失所。父亲曾告诉他,有一年洪水特别大,冲走了码头的半个货场,还淹死了好几个纤夫。那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而这部书中的记载,似乎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与水抗争、为民造福的可能。
日夜研读:与古人对话的时光
从那天起,夏铭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研读《巴蜀舆地志》上。他白天整理藏书时,只要有空就拿出书来翻看;晚上回到草棚,更是对着油灯读到深夜。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就查阅藏书楼里的其他地理书籍,或者向秦先生请教。
秦先生见他对水利如此痴迷,便对他说:\"治水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需要的不仅是书本知识,更要有实践经验。你生于江边,长于码头,对水的性情本就比常人熟悉,若能将书本知识与实践结合,将来或许能有一番作为。\"
夏铭听从秦先生的建议,开始将书中的记载与涪州的实际情况对照。他发现,书中记载的涪州段长江水文特征与现实基本一致,但也有一些变化。比如书中提到的一处叫\"黑石滩\"的险滩,如今已经因为泥沙淤积而变得平缓;而一处曾经的平缓水域,却因为河道变迁形成了新的险滩。这些发现让他明白,地理环境是不断变化的,治水不能墨守成规,必须因地制宜、与时俱进。
为了验证书中的记载,夏铭利用帮码头送货的机会,沿着长江两岸进行实地考察。他带着一个小本子,记录下江水的流速、水位的变化、河岸的土质、植被的分布,还向老纤夫、渔民打听各段河道的历史变迁和水情特点。有一次,为了考察一处古代水闸的遗址,他独自划船逆流而上,走了整整三天,回来时晒得黝黑,脚上磨出了水泡,却依然兴奋地向秦先生讲述自己的发现。
在研读和考察的过程中,夏铭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治水思路。他认为,治水的关键在于\"知水\"和\"用水\":首先要了解水的性情,掌握其运行规律;然后要根据水的规律,兴修水利,既防其害,又用其利。他在笔记本上写道:\"水者,天地之血脉也。治之者,当如良医,知其病源,施之良药,使其畅行无阻,滋养万物。\"
科举之路:以治水之志为灯
道光二十年,秦先生鼓励夏铭参加科举考试。\"你有如此才学,不应埋没于码头草棚。去考科举吧,只有进入仕途,才能有机会施展你的治水抱负,为百姓做更多的事。\"秦先生的话,坚定了夏铭的决心。
备考的日子是艰苦的。他白天依旧在藏书楼干活,晚上则在油灯下攻读科举所需的经史子集。但与其他考生不同的是,他总能从经史中读出与水利相关的智慧。比如读到《尚书·禹贡》中大禹治水的记载,他会联想到《巴蜀舆地志》中提到的治水方法,比较两者的异同;读到《孟子》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观点,他会思考如何在治水过程中始终以百姓利益为重。
道光二十二年,夏铭告别父亲和秦先生,前往重庆府参加乡试。临行前,父亲把多年攒下的几两银子塞到他手里,哽咽着说:\"明儿,爹没本事,只能帮你这些。你要是考中了,就别再回这码头了。\"夏铭含泪点头,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不仅是个人的前途,更是父亲的期望和百姓的福祉。
乡试的题目是\"论治水之道\",这恰好是夏铭最擅长的领域。他结合《巴蜀舆地志》中的记载和自己的实地考察经验,旁征博引,侃侃而谈,提出了\"以疏为主,以堵为辅,疏堵结合,综合治理\"的治水理念,还列举了具体的实施方法。考官读了他的文章,不禁拍案叫绝,称赞道:\"此文既有古籍依据,又有实践经验,言之有物,论之有据,实为难得的佳作。\"
最终,夏铭以重庆府乡试第一名的成绩中举,消息传到涪州,码头的百姓都为他高兴。夏老实更是逢人就说:\"我儿子中举了!他以后要去治水了!\"秦先生也亲自来到草棚,为他祝贺:\"我就知道你能行。记住,中举只是开始,你的志向,是要像李冰那样,为百姓开凿出幸福的源泉。\"
中举后的夏铭并没有骄傲自满,他知道,要实现治水的抱负,还需要更高的平台。他继续苦读,于道光二十五年赴京参加会试,最终考取进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虽然这个职位与水利无关,但夏铭并不气馁,他利用在京城的机会,广泛搜集各地的水利资料,拜访治水专家,为将来的实践做着准备。
江南治水:\"活李冰\"的担当与智慧
咸丰元年,江南地区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暴雨连绵不绝,长江、淮河水位暴涨,堤坝溃决,良田被淹,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灾情十分严重。朝廷震怒,急调官员前往治水,夏铭因熟悉水利知识,被任命为江南治水副总管,协助总管处理救灾事宜。
临危受命:踏上治水前线
接到任命时,夏铭正在翰林院整理一份关于黄河水患的资料。他深知江南水灾的严重性,也明白此行责任重大。临行前,他特意带上了那部《巴蜀舆地志》,希望能从中汲取智慧。
抵达江南灾区后,眼前的景象让夏铭心如刀绞:浑浊的洪水淹没了村庄和农田,只露出屋顶和树梢;灾民们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屋里,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些地方的堤坝还在不断坍塌,洪水继续蔓延。治水总管是一位年老的官员,面对如此严重的灾情,早已手足无措,见到夏铭,仿佛见到了救星。
\"夏大人,你可来了!这水势太猛,堤坝屡修屡溃,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老总管焦急地说。夏铭安慰道:\"大人莫急,我先去勘察灾情,再做打算。\"
接下来的几天,夏铭冒着风雨,乘坐小船在灾区巡查。他仔细观察水势,测量水位,查看堤坝的受损情况,向当地百姓了解历史水情和水利设施状况。他发现,江南的水灾之所以如此严重,除了降雨量过大之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河道淤塞严重,水流不畅;二是堤坝修建不合理,有的地方堤坝过高过密,导致水流受阻,有的地方却堤坝薄弱,不堪一击。
更让他气愤的是,一些地方豪强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河道上私自筑坝,拦截水流灌溉自家田地,导致下游排水不畅,加重了水灾。当地官员因为畏惧豪强势力,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疏堵结合:古人智慧的现代实践
根据勘察的结果,夏铭提出了一套治水方案:首先拆除豪强私自修建的堤坝和不合理的官方堤坝,疏通淤塞的河道和支流;然后加固薄弱地段的堤坝,修建新的排水渠;最后在合适的位置修建水库,调节洪水。
这个方案一提出,就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有人说:\"拆除堤坝太危险了,万一洪水更大怎么办?\"有人说:\"那些豪强势力庞大,我们惹不起。\"连老总管也犹豫地说:\"夏大人,要不还是稳妥些,先加固堤坝吧?\"
夏铭坚定地说:\"各位大人,现在的问题不是堤坝不够,而是水流不畅。就像人得了肠梗阻,光用手按住肚子是没用的,必须疏通肠道。《巴蜀舆地志》中说'疏堵结合,因势利导',正是这个道理。至于豪强,他们为了私利损害百姓,我们身为朝廷官员,岂能畏惧?我治的是水,救的是人,怕什么豪强?\"
为了推行自己的方案,夏铭亲自拜访了江南巡抚,陈述利弊。他说:\"大人,若不及时疏通河道,洪水将持续蔓延,届时不仅百姓遭殃,朝廷的赋税也将大受影响。至于豪强,若朝廷能借此机会打击其气焰,还能整顿地方吏治,一举两得。\"巡抚被他的言辞打动,决定支持他的方案。
得到巡抚的支持后,夏铭立即行动起来。他亲自带领士兵和民工,拆除私自筑坝。有个姓王的豪强,不仅拒绝拆除,还派人殴打治水民工。夏铭毫不畏惧,当即下令将打人者抓起来,并上奏朝廷弹劾王姓豪强。朝廷很快批复,将王姓豪强革去功名,没收部分家产用于救灾。这一下,其他豪强再也不敢阻挠,纷纷主动拆除了私坝。
拆除私坝后,夏铭又组织人力疏通河道。他根据《巴蜀舆地志》中的记载,结合实地考察,制定了详细的疏通方案:对于淤塞严重的河段,采用\"深挖浅淘\"的方法,即河道中心深挖,两岸浅淘,既保证了水深,又保护了河岸;对于弯曲的河段,采用\"裁弯取直\"的方法,加快水流速度,减少淤积。
在加固堤坝时,夏铭也借鉴了古人的智慧。他要求堤坝必须\"夯土为芯,砌石为表\",即内部用夯实的黄土,外部用坚硬的石块,既保证了堤坝的坚固性,又防止了渗水。他还在堤坝上种植柳树,利用柳树的根系固堤,这也是《巴蜀舆地志》中推荐的方法。
众志成城:洪水退去后的新生
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苦奋战,治水工程终于取得了成效。随着河道的疏通和堤坝的加固,肆虐的洪水开始缓缓退去,露出了淤积的农田和残破的村庄。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退水后的土地上时,许多灾民忍不住跪在地上,朝着天空叩拜,泪水混合着泥水滚落——那是绝望后的重生,是对生命的敬畏,更是对治水队伍的感激。
夏铭站在新修的堤坝上,望着远处渐渐显露的田埂和炊烟,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三个多月里,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在工地上指挥施工,晚上就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研究图纸、调配物资,脚上的草鞋磨破了好几双,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和裂口。有一次,他为了查看一处堤坝的渗漏情况,不慎跌入冰冷的洪水中,被手下救起后发了高烧,却只躺了一天就挣扎着起来继续工作。
\"夏大人,您都三天没合眼了,好歹歇会儿吧。\"身边的亲兵心疼地劝道。夏铭摆了摆手,指着不远处正在返家的灾民说:\"你看他们,终于能回家了。我这点累算什么?\"
洪水退去后,重建家园的工作立刻提上了日程。夏铭深知,治水不仅是堵住洪水,更要让百姓能安稳度日。他奏请朝廷拨款,用于灾民的安置和农田的修复;又组织工匠帮助百姓重建房屋,要求房屋选址必须高于历史最高水位,避免再次受灾。
为了尽快恢复农业生产,夏铭还根据《巴蜀舆地志》中\"水退即耕,抢种晚秋\"的记载,指导百姓抢种荞麦、萝卜等生长周期短的作物。他从外地调来优良种子,请来农技师传授种植技术,还亲自到田间地头查看土壤墒情,教百姓如何改良被洪水浸泡过的盐碱地。
江南的百姓们被夏铭的敬业精神深深打动,都亲切地称他为\"活李冰\"。有个老农带着自己种的蔬菜来到治水指挥部,拉着夏铭的手说:\"夏大人,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要不是您,我们早就成了水里的鱼了。\"夏铭连忙扶起老农,笑着说:\"老人家,治水是朝廷的本分,也是我应尽的责任。只要大家能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在夏铭的主持下,江南地区很快恢复了生机。曾经被洪水淹没的农田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倒塌的房屋被一座座崭新的瓦房取代,集市重新热闹起来,孩子们的笑声回荡在村庄的上空。为了纪念这次治水的成功,当地百姓自发在堤坝旁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夏公治水,泽被万民\"八个大字,石碑的背面则详细记载了治水的经过和夏铭的功绩。
朝廷得知江南治水成功的消息后,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夏铭,将他升为江南治水总管,并赏赐白银千两。面对嘉奖,夏铭却十分淡然,他将大部分赏赐都分给了治水有功的民工和贫困的灾民,自己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用来购买水利书籍和工具。他在给朝廷的奏折中写道:\"治水非一人之功,乃万民之力。臣只是尽了分内之责,不敢居功。望朝廷今后能重视水利,常修常补,防患于未然,则百姓幸甚,国家幸甚。\"
涪州归田:桑梓情深的晚年岁月
同治三年,年近六旬的夏铭因积劳成疾,向朝廷请求辞官归乡。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码头边的瘦弱少年,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皱纹,头发也已花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透着坚韧和智慧。朝廷念及他治水有功,批准了他的请求,并赏赐他\"太子少保\"的虚衔,让他荣归故里。
重返故地:不变的长江情
回到涪州的那天,码头挤满了迎接的百姓。他们中有当年认识夏铭的老纤夫,有曾受他资助的贫困学子,也有听闻他治水功绩的年轻人。当夏铭乘坐的小船靠岸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孩子们举着自制的小旗子,跟着大人们一起喊着\"夏大人\"。
夏铭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缓步走下船,对着乡亲们深深鞠了一躬。\"各位乡亲,夏铭回来了。\"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许多人红了眼眶。他的父亲夏老实早已去世,秦先生和老道士也相继离世,但看到眼前熟悉的码头、江水和笑脸,夏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里是他的根,无论走多远,终究要回到这里。
回到涪州后,夏铭没有选择安逸的生活,而是主动向州官请缨,主持修缮当地的水利工程。涪州虽然地处长江上游,水灾不如江南严重,但由于年久失修,一些灌溉渠和防洪堤早已破败不堪,每逢雨季,低洼地区还是会被淹。
\"夏大人,您都辛苦了一辈子,就别再操劳了。\"州官劝道。夏铭摇摇头,指着窗外的长江说:\"这条江养育了我,也养育了涪州百姓。我这辈子跟水打交道,离不开它了。能为家乡做点事,是我的福气。\"
薪火相传:水利智慧的延续
修缮水利工程的同时,夏铭更注重培养年轻人。他在当年自己搭建草棚的地方,创办了一所\"水利学堂\",招收当地的贫寒子弟,免费教授水利知识。学堂的教材,除了《巴蜀舆地志》和他自己编写的《治水浅说》,还有他多年来积累的治水笔记和图谱。
在学堂里,夏铭常常亲自授课。他不像一般的先生那样照本宣科,而是结合自己的经历,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解水利原理。他会带着学生们去江边观察水情,教他们如何测量水位、判断水流速度;会带他们去查看古老的水利工程,讲解其中的设计智慧;还会让他们动手制作简易的水利模型,理解堤坝、水闸的工作原理。
有一次,一个学生问他:\"先生,您当年在江南治水,就不怕那些豪强报复吗?\"夏铭笑了笑,指着江水说:\"你看这长江水,遇到礁石会绕过去,但最终还是会奔向大海。做人也一样,要懂得变通,但更要有自己的方向和坚持。我治水是为了百姓,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别人报复。\"
他常对学生们说:\"读书不是为了当官享福,是为了有本事解决问题。就像这长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关键看你怎么引导。你们将来若是当了官,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心里装着百姓,才能坐稳官位;若是做了工匠,要用心修好每一处水利,让水造福于民,而不是为祸一方。\"
在夏铭的教导下,许多学生后来都成为了优秀的水利人才,有的在官府负责水利工程,有的成为民间水利工匠,将他的治水理念和智慧传承了下去。
最后的时光:与江水相伴的归宿
光绪元年,夏铭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日渐衰弱,但他依旧坚持每天去江边走走,看看水情,问问水利工程的情况。有一天,他在学生的搀扶下,登上了新修的防洪堤,望着奔腾不息的长江,忽然笑着说:\"这条江,我看了一辈子,还是看不够啊。\"
学生们知道,先生对长江的感情,早已融入了血脉。他们轻声问:\"先生,您还有什么嘱咐吗?\"夏铭想了想,说道:\"我死后,就把我葬在江边,让我能永远看着这条江,看着你们把水利做好,看着百姓们安稳度日。\"
不久后,夏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按照他的遗愿,百姓们把他葬在了涪州码头附近的山坡上,墓碑朝着长江的方向,上面没有刻任何官衔,只写着\"水利人夏铭之墓\"七个字。
下葬那天,涪州的百姓几乎都来了,码头边挤满了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有他当年教过的学生。他们没有哭,只是默默地站着,望着墓碑和远处的长江,仿佛在聆听一位老人与江水的对话。
许多年后,涪州的水利工程几经修缮,却始终延续着夏铭的理念;\"水利学堂\"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水利人才,将他的智慧传播到更远的地方;而\"活李冰\"的故事,也在长江两岸流传不息,成为寒门学子奋发向上、为官者为民造福的精神象征。
站在今日的涪州码头,望着奔流不息的长江水,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年在私塾窗外偷听,看到那个青年在藏书楼的油灯下苦读,看到那个中年人在江南的洪水中指挥若定,看到那个老者在江边对学生们循循善诱。他的一生,如长江水般平凡,却又因那份对知识的执着、对百姓的担当、对水利的热爱,而变得不凡。
这,就是夏铭——一个寒门学子与水利的不解情缘,一段关于理想、责任与传承的动人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