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行闻言，立刻做出毫无兴趣的样子，提步迈进东院：“关门。”
张妪一噎，无奈地摇了摇头。
苦薏看了眼怀里抱着的炭筐，犹豫着要不要还回去，还回去自己和姨娘怕是挨不了两日就要冻病了，如果不还，小侯爷会不会治自己的罪？
正进退两难时，忽听张妪说道：“我家侯爷就这脾气，别怕。天冷儿，赶紧回去吧。若再缺了短了什么的，只管来阿婆这儿要。”
她笑着再次道谢后，抱着炭筐离开。
张妪来到正屋，才掀帘子进屋，就瞧见自家那愣头愣脑的傻儿子一脸严肃的往外走。
她顺手把人拽住：“侯爷回来了，你不在屋里侍候，又要跑哪躲懒！”
揽福无奈：“侯爷交代我去办事。”
“那你还不赶紧去。”张妪手上的动作从拽变成了推，口中不停催促。
揽福瞬间无语，顶着一脑门子的催促声往东院侧门走去。
沈钧行看到走进堂屋的张妪，开口问道：“沈沐怀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您问大公子？”张妪惊讶道，“您不问问苦薏？”
“不需要，已经让揽福去跟着了。”沈钧行继续方才的问题。
“大公子前头不是又病了嘛，请医用药闹得满府不得消停。大夫人见他总不好，就请了人上门看事。”张妪一面说着，一面倒了杯热茶奉上，“先请得神婆，后面是什么云游僧，挨个院子做法、念经。就连咱们东院，都来了一趟。”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似乎是怕沈钧行会不高兴，解释道：“您是嫡子，又是长辈，府里府外本就有些瞎话，若再拦着不让进来，对您名声更不好。”
“无妨。”沈钧行淡淡道，“请人做法后病就好了？”
“那倒没有。”张妪摇了摇头，“听说大公子时不时还会晕上一场，又总被餍到，大夫人就又寻了一个什么先生。”
沈钧行闻言眉心微抬，示意张妪继续说。
张妪见他生了兴致，赶紧回想这几日听到的热闹事：“那先生来了就说大公子住的屋子不能燃香，还说他本就体弱多思，用了香看似舒坦，却反倒让他沉溺其中。接着把众人都遣了出去，和大公子单独聊了两句，隔天大公子就好了，不仅好了，还开始读书了，喜得大夫人当场满府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哦？这么神？”沈钧行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说不好，大伙都传那先生是什么在人间修炼的能人。但是……”一个“但是”立即表明了张妪对那位先生的态度。
她抬手挡在嘴边，小声说道，“我觉得这是大公子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使得手段……您不晓得，大公子新得了个妾，是大少夫人身边的婢女，听说很得脸。因为大少夫人已经搬去了产房，那个妾室便日日跟大公子住在正院。”
沈钧行刚喝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差点被噎死。
他放下茶杯，揉了揉被噎痛的喉咙，哑着嗓子说道：“让妾室住正院？他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想想血脉上的那位亲爹，沈钧行有些烦躁的摆摆手，“这也证明他确实得他祖父看重，一脉相承的不知礼……荒唐。那先生可有再来过？”
张妪回道：“听说又来过两次，都是大公子请来的。”
沈钧行挑眉，越发觉得沈沐怀的院子乱，有一点事就能传的阖府皆知。
他扬声吩咐：“去个人到贞劲院知会儿一声，一会儿本侯过去探望侄儿。”
声音一落，门帘子外立即响起应答声。
沈钧行一边等回话，一边垂眸沉思，画在乌续本门屋墙上的女子出现在三房妾室的院子里，一直身体虚弱的沈沐怀突然病重，怎么请了一回先生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去传话的下仆回来了。
“侯爷，大少爷这会儿没在府上，大少夫人说，大少爷这阵子白日都与周世子一道外出，要临到宵禁才回府，问您可有别的吩咐？”
沈钧行眉心一跳，下意识反问：“和周宗裕一起？”
下仆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得一怔，点了点头。
沈钧行倏地想起自己和温清宁那不太可能的猜测，周宗裕虽然废物，但还是能拿得稳刀，而且他对乌续本的死法一清二楚。
而沈沐怀自幼体弱多病，也符合采生折割罪犯一开始的犯罪动机。
他还记得温清宁说过乌续本是被蓄意谋杀，大理寺的胥吏受命于周宗裕，动手杀个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沈钧行越想脸色越难看，提步就往外走。
张妪追撵出屋子，望着大步流星很快就走没影的男子，无奈摇头，原本还想和提一提婚事，眼瞅就奔三十去了，换做别家这个年纪不说儿女双全，也至少有一个了。
想到沈钧行的婚事，张妪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句安陆侯枉为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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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入城后，歪嘴自发自觉地回了京兆府廨，温清宁则带着平安去了书林。
许是冬季寒冷的缘故，书林外面贴墙放置的桌椅，空空如也，不见一人。
温清宁收回视线，提步入内，甫一进入书林，瞧见满屋子的年轻学子，微微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翻过年二月便到了贡举的时候，书林不仅书籍齐备，还可以互相请教探讨，是以每到此时便有许多举子来此备考。
平安好奇安静的四处张望，眼睛里是数不清的书，耳朵里是各种诵读声，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化身成为学富五车之人，立马就能出口成章。
他平安就是学问的化身。
温清宁感受到身后之人莫名变得激昂起来，回头投去询问的目光：“怎么了？”
平安挺了挺胸，感叹道：“都说环境改变人，古人诚不欺我。”
温清宁被他那神叨叨的样子弄得一时无语，片刻后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开心就成。”
她走到雷三回所在的屋子提手敲门：“雷管事，小女温清宁有事相询。”
几息之后，雷三回开门笑着迎二人进屋，临关门时，注意到对面雅室投来的目光，眼神闪烁，朝对面点头打了声招呼，接着干脆利落地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