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的王玉兰拿着油灯从自己屋里出来喝水，发现门口窗边立了个人影，差点吓的叫出声来，“妈，你干嘛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我门口的窗户边上看什么？”
“你小点声，快把你手里的灯灭了，让旁边那户看见都不大声说话了。”卢姥姥对着自己儿媳妇用力摆摆手，见她不灭灯还直接放桌子上倒水喝，走过把灯给吹了。
“妈，你干嘛呀！”
卢姥姥帮她把喝水大队杯子放桌上，拉着她疑神疑鬼地说：“你觉不觉得你大哥和林建华俩人可不对劲，他今天来找林建华的时候还给我送了只烧鸡，他哪来的钱买烧鸡？他整天和林建华早出晚归，家里就葛桂花和小翠母女俩去上工，就那些工分哪换的了肉票去买肉。”
“妈你想这些干啥？大哥之前不是和你说他在和林建华一起卖野货换钱吗？”
王玉兰不想管林建刚家的事，老太太偷偷给林小翠钱让林小禾上学的事她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总偷大队的农具换钱说出去多难听，就算是有原因的也不对？葛桂花和王。
秀芳这俩人真是坏一块儿去了，对着自家闺女往死了刻薄，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儿子，葛桂花更是连女儿上学的学费都不乐意出，小翠她妹小禾能上学还是她拼死拼活挣工分换的钱，但她就一个半大的孩子才能挣多少工分。
那边卢姥姥还在不停的念叨：“那山上能一直有啥野货让他一直弄来换钱？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大队打猎的队伍进一次山得的皮子都换不了多少钱，他和林建华俩人连个弓都不会拉，等不会人草药，连蘑菇有没有毒都分辨不清楚，进山里能弄到啥？”
卢姥姥往外头看了一眼，隔壁的灯已经熄了，她今晚听不到啥消息了，只能愁眉苦脸的回了自己房间，进屋前还在小声嘀咕着：“……我到学校找小禾问过，她说他爹都没进过山，那建刚整天卖的啥野货，真是一天天的不让我这个当娘的省心。”
王玉兰实在太困了没听见她的叨叨，心里已经在打算九月底收玉米的时候让林建功提前回来，让他好好问问他大哥究竟是在干嘛，老太太为了把这事想透彻人都快魔怔了，整天趴着窗户注意隔壁院的情况。
笃笃——
沈舒馨打开房门，林美华正拿着油灯站在门口。
“妈？你怎么还没睡？明天不是还要去地里施肥吗？”
“我看你这屋里还亮着，就想过来和你说说话。”林美华注意到女儿桌子上打开的课本，“你在写题啊，那我回头再来找你说吧。”
“不是，我有点睡不着，就干脆起来算会儿题，直接收起来就行。”沈舒馨把桌上的数学题册合上，拉着林美华一起坐到炕上，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感觉她妈的心情不太好，所以干脆提议道：“妈，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觉了，今晚你在我这屋里睡怎么样？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
“行啊，怎么不行，我也有话想和你说。”林美华欣然接受了女儿的提议，和她并肩躺在一起。
沈舒馨给她移了些被子，让她把肚子搭上免得受凉。
两人都有话想和对方说，但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舒馨想了想决定先把借林淮成工业劵买自行车的事和林美华说说。
“行啊，怎么不行，我攒那些就是给你和你弟用的，你想借他就借，那孩子不也许诺年前就会还你嘛。”
沈舒馨全当没听出她妈话中的调侃意味，翻身趴在床上，把枕头抱在怀里。
“妈，那你到底攒了多少工业劵？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攒了很多似得。”
“够给你和你弟都买辆自行车再买个收音机了。”
林美华转过身子看着自己闺女，这段日子馨馨在她眼里越来越耀眼夺目了，明明在那件事情之前馨馨还只是一个跟在她和敏红姐身侧要好吃食的馋丫头，现在不仅能帮家里赚工分，遇到事情比她还有主心骨，大队的人见到她时都夸她把女儿养的聪明，儿子养的结实。
沈舒馨发出一声惊叹：“都这么多了？你不用给我买自行车，有林淮成载我。妈你把给我买自行车的钱用来买缝纫机吧，你和姥姥都会做衣裳，家里有那个方便。”
“你不是说你和小林同志就是同学吗？用起人家来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哎呀，妈！”沈舒馨被说的有点羞涩，“我这不是借他工业劵让他买车了嘛，让他载我上学就当是还利息了。”
“我都不知道我闺女这么会算账，就怕是利滚利人家还不到头了。”
“妈，我才是你闺女！”
林美华笑道：“我知道，人家小林同志是男娃，不是我闺女。”
沈舒馨：“……妈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说了，我睡觉！”
林美华把她罩在头上的被子拉下来，“好了，好了，妈不闹你了，我们俩说正事，工业劵的事你想什么时候借他自己去我那屋拿就行，你不是有我那屋的钥匙？”
“嗯。”沈舒馨浅浅应了一声。
躺在她身侧的母亲安静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声说道：“馨馨，你会不会觉得妈妈带你和小书回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我们现在过的不是也挺好吗？每天都有新鲜的菜吃，还有足够的粮食，再也不用计算着粮票什么时候到期去买粮食了。”
沈舒馨现在觉得在村里生活还挺不错的，虽然上学的路上辛苦了些，但是新鲜有趣的事物有很多，山里的风景也美，等放假了她带上小书一起和林淮成他们再去山谷玩一次，快入冬的时候蛇虫少，就不会有那么多危险了。
林美华的声音透着哀伤，“我最近做梦总是梦见你爸，他让给我好好照顾你，遇到事情多和你商量，我就在想，之前决定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该和你商量一下，不该接到你舅的信就想回家。”
当初那封信里简短的几句关心，让她误以为林建华是个可以依靠的兄长，却不想他一心只想帮自己媳妇从她手里捞钱，还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分家后更是放任王秀芳不停的来找她们麻烦，再这样闹几次，她花在亲娘身上的看病钱都要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