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桂芳就猫在街口拐角的墙根底下，手里攥着个浆糊桶来回晃荡。
那双蓝布鞋早被晨露浸得透湿，鞋帮子上还沾着几片枯树叶。
她蹲在巷子口的犄角旮旯，时不时探头往街街角张望，活像只等着逮耗子的老猫。
\"芳儿，派出所真的会来贴告示？咱们也跟贴？\"
谢大喇叭缩着脖子蹭过来，怀里揣着妇联发的粉红宣传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老太太要去放炸药包。
李桂芳往手心啐了口唾沫，用力搓了搓：\"那还能有假？许公安亲口跟明宇说的！\"
昨晚，李桂芳就去找了谢大嘴，两人商量好了。
今天一早，就来公示栏这等着，派出所来一把处理结果贴上，他们就把宣传单贴在旁边，然后，谢大嘴就跑去隔壁街，也帮他们宣传宣传！
昨晚上商量得热火朝天的那股劲儿，早被晨风吹散了，这会儿两人一个比一个怂。
\"芳、芳儿啊...\"谢大嘴声音发颤，\"这要被抓着了，咱俩不得上学习班啊？\"
李桂芳咽了口唾沫，强撑着道：\"怕啥！咱这是响应政府号召，宣传卫生健康！\"
她攥着宣传单的手直冒汗，把纸边都浸软了。
说着，还像给她壮胆一样，一把拽住她胳膊：\"怕啥！等派出所的人贴完告示，咱就把这个摁在隔壁！\"
她唰地抖开宣传单，指着上头\"关爱卫生健康\"几个大红字，\"往旁边这么一贴，保管严丝合缝贴完，就开始敲锣唱戏！\"
正说着，派出所的小张骑着二八大杠晃悠过来。李桂芳一咬牙，猛地蹿出去，把人家公安同志吓得一激灵，吓得公安差点把告示糊自己脸上。
\"大娘您这是...\"小张扶着车把直瞪眼。
李桂芳咧着嘴干笑：\"同志辛苦啊！\"
她眼珠子滴溜溜往公告栏上瞟，\"那什么...需要帮忙不？\"
小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就要贴。
\"劳驾您贴正点儿！\"
李桂芳抻着脖子指挥，眼瞅着\"关于李明宇与王珊珊纠纷的处理通报\"端端正正贴在公告栏正c位。
等小公安一走远，她反手就把粉红宣传单\"啪\"地拍在旁边，两张纸挨得那叫一个瓷实，像极了过年贴春联样，贴得板正！
谢大喇叭看到李桂芳那完事了，立刻扯开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哎呦喂！新鲜出炉的公告嘞！大家伙儿快来看热闹啊！\"
喊完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往王家那条街窜去——昨晚她们可是分工明确，一个管东头，一个管西头。
谢大嘴搁哪宣传了一波，还真吸引了不少人！
买菜的、遛鸟的、蹲门口刷牙的，乌泱泱围过来。
每次公告栏贴这些宣传单，也就是刚贴上那会新鲜，现在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的内容，看的人还真不多。
现在一听是新鲜的，可不就一窝蜂跑过来瞧瞧。
这时，就有眼尖的发现端倪，“哟，派出所的告示，咋还贴咱们街道来了？”
此话一出，人群”嗡”地炸开锅。
“啥，派出所的？张老师你有文化，赶紧给咱们念念！”
人群主动把张老师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拥到最前面。
名叫张老师的小老头，扶了扶老花镜，鼻尖几乎贴到纸上：\"还真是盖着红戳的，
这说的是，李明宇那小子跟王珊珊那事，王珊珊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明宇的。”
张老师看完，言简意赅地跟大家说了个大概。
那个性功能障碍这些说出来，自动屏蔽，说出来，简直丢了文人的脸！
这话就像往油锅里泼了瓢冷水，“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我就说，肯定是个误会，明宇那孩子都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旁边烫头发的刘婶却撇撇嘴：\"谁知道是不是包庇呢？现在医院...\"
“就是啊，咋知道不是啊，孩子都还肚子里，咋查啊！”
“这事，还不是王珊珊才知道！”
李桂芳一听这话茬不对，立马从墙根底下蹦了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人群前头：\"哎呦喂！刘家妹子这话说的，敢情派出所的红头文件还不如你烫头发的卷子真？\"
她一把扯下公告栏上的检查单，\"白纸黑字盖着红戳，连医院的化验单都贴这儿了，你们还在这儿嚼蛆呢？\"
刘婶被怼得脸上挂不住，手里的火钳子\"咣当\"掉在地上：\"我、我这不是怕...\"
李桂芳才不跟他废话！抄起不知从哪摸来的木棍子，梆梆敲着检查单：\"识字儿的，给念念！
这上头写着咱明宇'因生理结构问题——包茎症！无法进行性行为'是不是！\"
唾沫星子在晨光里飞溅。
喷了最前面嚼舌根的几个老婶子一脸！
\"还真有写！在这呢！\"
人群中另一个小伙子，指了指，告示上的检查单，完完整整的说了个遍！
人群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立刻就有人“啧啧啧”几声，感情是，那王家直接耍无赖啊！
李桂芳趁机甩出王炸：\"要不说现在科学发达呢！搁旧社会咱明宇跳黄河都洗不清，现在医院拿小镊子一扒拉几下，\"
她两根手指捏着空气比划，\"立马验明正身！\"
人群里爆出几声哄笑。
杀猪匠赵秃子挤在最前头起哄：\"李婶子，那你明宇这病回应治不，往后还能娶媳妇不？\"
李桂芳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把检查单抖得哗哗响：\"赵秃子你个杀千刀的，睁大你那眯眯眼好好瞧瞧！\"
她手指头戳着检查单上\"建议行包皮环切术\"几个大字，差点把纸捅出个窟窿。
\"看见没？白纸黑字写着呢！这就是个小手术，割完比你们这些腌臜货干净卫生多了！\"
她顺手抄起妇联的宣传单，跟说书似的，比划起来：\"人家大城市里现在都讲究这个，说是能预防啥炎症，还能降低媳妇得妇科病的风险！\"
杀猪匠被怼得直缩脖子，围观的老少爷们儿却来了兴致，一个个抻着脖子往前凑。
李桂芳越说越来劲，把宣传单拍得啪啪响：\"要不说现在新社会好呢！搁旧社会谁管你这个？现在政府，连爷们儿裤裆里的事儿都关心！\"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哄笑，几个小媳妇红着脸往后躲。
张老师扶了扶老花镜，小声嘀咕：\"这、这话说得也太粗鄙了...\"
\"粗鄙啥粗鄙！\"李桂芳眼尖耳朵灵，立马调转枪口，\"张老师您教书育人一辈子，不也常说'讲卫生光荣'吗？\"
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割完这个，生大胖小子的几率都能高两成！\"
这话可算戳中了老头儿的痒处，张老师儿子结婚三年还没抱上孙子呢。
老头儿顿时不吭声了，把检查单要过去又仔细瞅了瞅。
......
红星街骡子胡同这边顶多算个拌嘴磨牙，红旗街枣子巷那头可早就敲锣打鼓唱上全了。
枣子巷的公告栏前，一大波人正在对着告示指指点点。
谢大嘴在骡子胡同那边喊完，就急急忙忙冲来枣子巷。
为的就是在第一时间，把王家的臭事宣扬出去。
晚了，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那效果能一样吗？
老人都说，去赶集要快，说热闹要早，早点准没错。
骡子胡同跟枣子巷隔着两条大街，可不近，谢大嘴紧赶慢赶，才在小公安贴完告示，就赶到公示栏前。
“哎哟喂！有新鲜事看了，大家快来看啊！”
谢大嘴的大喇叭，这么一喊，可把枣子巷里的住户嚎出不少。
\"哎哟喂！造孽咯！\"谢大嘴突然一拍大腿，嗓门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派出所的告示都贴到咱们街道来啦！\"
这一嗓子可不得了，连拐了腿的大爷都出来看热闹，嘴里还念叨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啥事儿啊？\"一个还在家做早饭的大婶围裙都没解，手里还拿着菜铲子，就跑了出来。
谢大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造孽哦！说出来吓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