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源殿外，魂图的天空像是被人用墨泼过，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得低低的，仿佛随时会垂落下来，把整个世界吞没。
我们沿着光芒指引的方向前行，脚下的石阶不知延伸了多少里，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林凡。”苏若雪走在我身边，声音很低，“魂渊……真的像墨寒说的那样可怕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
魂渊，我只在一些古老的魂图传说中听过——那里是被遗弃的灵魂堆积的深渊，是所有堕魂、怨魂、失魂者的最终归宿。任何踏入其中的人，不是被吞噬，就是彻底失去自我。
“我们没得选。”我望着前方越来越昏暗的天际，“如果不去，归源者就会继续掌控魂图，直到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苏若雪点点头，却紧了紧握剑的手。
半日后，石阶尽头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色湖泊。
湖水并非真正的液体，而是无数魂影交织而成，翻涌着、低语着，像在呼唤又像在诅咒。
湖中央，矗立着一座倒悬的巨门——整座门像是从天穹垂下，门面镶嵌着裂纹密布的魂晶，每一道裂缝里都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魂渊入口……”我低声说。
脚刚踏上湖面，一阵冰冷的魂力涌来，仿佛要将我的双腿直接冻结。
我运转魂印护住周身，但湖面上的魂影却像活物一样，不断往我体内钻。
“别抵抗。”苏若雪忽然开口，“我感应到……它们在试探我们。”
我一愣，随即放松魂力，让那些魂影触碰我的灵魂。它们冰冷、混乱，但没有立刻伤害我，而是在探查一阵后缓缓退去，重新融入湖面。
我们顺利走到巨门下。
近距离看，这扇门的压迫感更强。那种感觉，就像站在一头古老猛兽的心口上，每一次呼吸都在震动你的骨骼。
门缝中不断渗出细密的黑雾，黑雾一触到地面，就会化成无数碎小的魂影，沿着湖面四散开去。
“这门……是活的。”苏若雪皱眉，“它在呼吸。”
“也在等我们。”我抬手触向那道冰冷的门面，魂印立刻在手心亮起。
一瞬间，整座巨门像被点燃般亮起无数魂纹，门后的黑暗深处传来沉闷而缓慢的轰鸣——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苏醒。
“进入之后，不要回头。”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我们脑海中响起。
我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那声音又响起：
“魂渊，不是给生者准备的地方。进去，你们会失去光……和时间。”
“你是谁？”我沉声问。
黑雾里缓缓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五官，像是被剥离了形体的影子。
“我……曾经也是归源者的敌人。”那影子说，“但我没能成功，只能困在这里……无尽的等待。”
“那我们能成功吗？”苏若雪问。
影子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我不知道。魂渊的尽头，连归源者自己……都不愿踏足。”
说完，他的身形开始溃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记住，你们不是与归源者战斗，而是在与整个魂图的意志对抗。”
他的声音彻底消失。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向巨门。
轰——！
沉重到极致的压力瞬间笼罩全身，魂力像被巨石压住，难以流动。
苏若雪走到另一侧，与我同时发力。
门缝中的黑雾疯狂喷涌，像是不愿我们进入，但最终还是在我们的推力下缓缓开启。
门后的景象……没有尽头。
是一条垂直向下的漩涡通道，周围漂浮着无数破碎的魂岛，岛屿上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倒下的魂影、破碎的魂器……
“走吧。”我握紧苏若雪的手。
下一刻，我们一同踏入漩涡，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下坠落。
坠落的过程没有时间感。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记得耳边一直回荡着无数陌生的低语，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用不属于人类的声调嘶吼。
忽然，一阵尖锐的魂鸣炸开，漩涡猛地收紧，将我们直接甩向一片漂浮的大陆。
轰——！
我和苏若雪重重落地，尘土与魂雾同时扬起。
刚稳住身形，一阵极寒的风席卷而来。
远处，一座倒塌的魂殿前，正有十几道黑色的影子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我们——
它们的气息，和湖面上的魂影完全不同。
这是……堕魂渊兽。
我低声道：“准备战斗。”
堕魂渊兽的身躯像是由无数魂影缠绕成形，形体并不稳定，随时可能从雾气化为实体，又随时能化为雾气避开攻击。
它们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每一只身上散发的压迫感，都不弱于一名巅峰魂阶强者。
“先不要分散。”我沉声提醒，背后魂印亮起，堕魂与真魂之力同时流转，形成一圈护魂领域，将我和苏若雪笼罩其中。
第一只堕魂渊兽率先扑来，身形在半空中扭曲拉长，化作一条黑色长矛，直刺我的心口！
我抬手格挡，魂力涌动间，一面刻满魂纹的半透明盾牌出现在我面前。
轰——！
冲击力之大，直接将我击退数步，盾牌表面瞬间布满裂纹。
“它们的力量……不是普通魂力！”我眉头紧皱，能感到那一击中混杂着某种腐蚀性的力量，正在侵蚀我的魂印。
苏若雪一剑横斩，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精准斩断一只堕魂渊兽的脖颈。可它的头颅落地后，化为雾气重新回到躯体，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能用普通方式消灭！”她皱眉道。
我迅速思索，忽然想起那影子曾说过——魂渊里的存在，本就是魂图的意志延伸。它们不会真正死亡，除非用更高层级的意志压制。
我立刻将真魂力完全释放，与堕魂之力融合成一道金黑交织的光环，向前猛压！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被凝固，最近的一只堕魂渊兽直接定在原地，像被无形枷锁锁住般无法动弹。
“现在！”我低喝。
苏若雪剑势如虹，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穿过那道影子。不同于刚才，这一次它的形体被彻底切开，裂口处燃起金色与黑色混合的火焰，发出刺耳的嘶鸣，片刻后化为虚无。
“有效！”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然而，这一剑也引发了其他堕魂渊兽的暴动。剩下的十几只几乎同时发起进攻，四面八方的魂影如同浪潮般涌来。
我来不及细想，反手掷出几道魂符，化作数百道细密的魂线，将我们周身封锁，形成暂时的防御阵。
“这里不适合久战。”我低声道，“我们得找到离开这片大陆的方式。”
苏若雪扫视四周，忽然指向远处：“那边！有一道魂渊裂口！”
我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魂殿废墟之后，能看到一道不断向下旋转的黑色裂隙，像是通向更深层的入口。
“走！”我立刻带着她冲向裂口。
堕魂渊兽疯狂追击，魂线防御阵在连续的冲击下开始崩裂。就在最后一道魂线断开的瞬间，我猛地转身，将融合之力凝聚成一道光柱，直轰在逼近的几只堕魂渊兽身上，强行压制它们的动作。
我们趁机冲进裂口！
耳边瞬间被尖锐的风声填满，身体像被拉入无底的黑洞，不断下坠、旋转。周围的魂压越来越强，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我正打算释放魂力稳住身形，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冰凉——苏若雪的手在轻轻颤抖。
“若雪，坚持住！”我抓住她的手，传递魂力为她稳住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裂口尽头忽然出现一片血色的光，我们被直接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抬头望去，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里不像之前的魂渊大陆，而是一座完全由血色魂晶构成的巨大平原。地面上布满裂痕，裂缝中流淌着仿佛是液态魂力的光流。
在平原尽头，一座高耸入云的魂影雕像静静矗立，雕像的面容——赫然是归源者！
“欢迎……来到魂渊深域。”
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回荡。
下一刻，雕像的眼眸忽然亮起，两道赤色魂光直射而下，将我和苏若雪牢牢锁定。
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从天而降，我的膝盖在瞬间被压得几乎要跪下。
“林凡，苏若雪。”那声音缓缓响起，“你们走到了这里，但……能否走出去，就看你们的资格了。”
话音落下，平原四周的血色魂晶突然崩裂，无数堕魂渊兽从裂缝中涌出，但这些与之前的不同——它们的眼中燃烧着赤色的魂火，每一只的气息，都接近归源者的投影！
我深吸一口气，战意在胸中燃起。
“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