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应绍辉的声音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却又难掩慌乱:
“周助理,就是他!他刚才确实放话要搞我们,还当场打了个电话……但我不信他有这本事!你让爷爷再仔细查查,是不是别的对头趁机动的手?”
周助理的声音依旧急促:
“好,我立刻向应总汇报。但你最好祈祷不是他,否则……”话未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应绍辉放下手机,色厉内荏地看向叶凡,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破绽:
“小子,难道真是你搞的鬼?可这速度……这不可能!你搞垮盛昌家具,肯定是谋划了很久吧?那个吴子轩只是正好撞你枪口上了,对不对?”他试图用逻辑说服自己,也说服可能存在的监听者。
叶凡只是回以一声冰冷的嗤笑,懒得作答。那沉默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慌。
没过两分钟,应绍辉的手机再次尖锐地响起。看来电显示,还是周助理。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接起,急声道:
“周助理,怎么样?爷爷查到是谁了吗?”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苍老、阴沉,仿佛压抑着巨大风暴的声音——正是他的爷爷,应炳天。
“还没有确切消息。”应炳天的声音缓慢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应绍辉的心上,“但刚刚收到正式通知,关于三年前那批‘僵尸肉’的案子,处罚决定下来了。涉事分公司罚款两千万,即日起停业整顿三个月。”
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应绍辉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罚款两千万!停业整顿三个月!
如果这个处罚发生在三年前事发当时,他丝毫不会意外。可事情明明早已用钱和关系摆平,风平浪静了这么久,竟然会被重新翻出来,并且处以如此重罚!这背后意味着的能量和决心,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
“不……不可能!”应绍辉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爷爷,肯定不是我惹的事!是叶凡!可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这才过去半个多小时啊!”
电话那头的应炳天沉默了片刻,声音更加阴沉:
“从你和他发生冲突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就……就半个多小时,绝对不到四十分钟!”应绍辉连忙回答,仿佛抓住了一个证明叶凡“无辜”的证据。
应炳天在电话那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半个多小时……时间太短了,如此雷霆手段,调动资源的速度和层级,不像是一个新兴富豪能做到的。他扳倒盛昌家具,必然是长期布局的结果,或许……是我们其他的对手,借这个机会发难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应绍辉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
“这件事我会处理。”应炳天的语气恢复了一些惯有的威严和冷静,“你那边,暂时不要再主动招惹那个叶凡,稳住他。”
“爷爷,不是我招惹他,是他逼我!”应绍辉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连忙把叶凡如何逼他捐款两千万(实际两百万现金加一千八百万货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应炳天听完,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
“哼!一个暴发户,真把自己当成立侠仗义的救世主了?可笑!”
应绍辉连连附和:
“是啊爷爷,他就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应炳天冷冷道:
“你口头承诺捐出去的东西,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就认了吧,两百万现金和那批库存,我们还损失得起。但你给我转告他,适可而止!若再敢得寸进尺,我不介意让他这个‘小老乡’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商界风雨!”
说完,不等应绍辉回应,应炳天便挂断了电话。
有了爷爷的强硬表态,应绍辉仿佛瞬间被打满了气,刚才的惊慌失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重新膨胀的优越感和对叶凡的鄙夷。他得意洋洋地看向叶凡,模仿着爷爷的语气:
“叶凡,听见了吗?我爷爷发话了!那点钱,我们应家捐了就捐了,就当喂狗了!但你最好识相点,别再招惹我,否则我爷爷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叶凡看着他这副前后判若两人的可笑模样,只是轻轻笑了笑,依旧未发一言。那笑容里,充满了怜悯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
与此同时,省城核心商务区,天雄食品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应炳天的办公室占据了整整半层楼,装修极尽奢华,却又透着一股老派商人的沉稳与威严。红木办公桌、真皮沙发、占据一整面墙的博古架,上面陈列着各种价值不菲的古董和奖杯。
年近八十的应炳天端坐在宽大的老板椅后。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也已银白,但他的腰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丝毫不见普通老人的浑浊与迟暮。得益于几十年如一日的严格自律——早睡早起,雷打不动的晨练,以及精心搭配的饮食——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维持得极好,看上去不过六十出头。
享受了几十年的财富和权势,他比任何人都惜命,都渴望更长久地掌控这一切。
挂断孙子的电话,他抬起眼,看向一直恭敬站在办公桌对面的中年美妇——他的首席助理,周丽,周丽不仅是他的得力干将,更是他极为信任的心腹,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影子。
“不管是不是那个叫叶凡的小子搞出来的,”应炳天的声音恢复了一家之主应有的沉稳,“先去查清楚,这次处罚,具体是官方哪条线上的谁在主推。约他出来,吃个饭,摸摸底,该打点的打点,尽快把这件事平息下去。”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又一次需要动用关系网和金钱去摆平的“麻烦”而已。几十年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无往不利。
“是,应总。”周丽微微躬身,领命后悄然退出了办公室。
应炳天重新闭上眼,手指轻轻敲打着光滑的红木桌面,思索着可能的对手。在他看来,叶凡这个名字,依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然而,仅仅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周丽去而复返,她的脚步比之前略显急促,脸上那份惯有的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应炳天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问道:“约好了?对方开价多少?”
周丽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紧:“应总……约不了。”
“嗯?”应炳天敲打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周丽,“什么意思?”
周丽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查到的消息是……对我们公司的处罚,并非源自商管局内部某个人的决定,而是……而是直接来自于省府高层会议的集体决议!商管局只是接到了上峰的命令,照章办事!”
“什么?!省府集体决议?!”
应炳天如同被一道电流击中,猛地从宽大的老板椅上直起身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省府集体决议?为了他一家分公司三年前的一桩旧案?
这简直荒谬!
他深知,自己那点事,在省府大佬们的棋盘上,根本微不足道!怎么可能惊动整个省府班子做出针对性决议?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爬升而上!
难道……真的是那个叶凡?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应炳天在省城苦心经营关系网十几年,自认已是盘根错节,但即便如此,他也绝无可能推动省府做出如此针对性的决议去打击对手!即便是省城那几家顶尖的世家,要做到这一点也绝非易事!
叶凡?一个崛起才一年,根基主要在江城的年轻人?他凭什么?!
如果不是叶凡,那又会是谁?自己何时得罪了如此恐怖的存在,竟能调动如此力量,而且毫无征兆?
应炳天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自认来到省城后一直谨小慎微,处处与人为善,绝不轻易树敌,就是深知这里水深龙多。
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根源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灭火!
“动用我们所有的关系!”应炳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立刻联系我们能接触到的那几位,想办法安排我拜访一下,至少先探探口风!”
以他几百亿身家、本省纳税大户的身份,正常请求拜访一些领导,应该还不至于被拒绝。
“是!”周丽再次转身,脚步更快了几分。
这一次,仅仅过了三分钟。
办公室的门被几乎撞开,周丽去而复返,脸上已血色尽失,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惊慌:
“应总!不好了!我们……我们之前经营的那些关系……大部分……大部分都联系不上了!要么电话不通,要么秘书直接回绝,要么……要么对方一听是天雄食品的事,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什么?!!”
应炳天脸色剧变,猛地一掌拍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经营十几年,耗费无数心血和金钱编织的关系网……在短短几分钟内,竟然瘫痪了?!
这已经不是麻烦,这是灭顶之灾的前兆!
到底是谁?!拥有如此可怕的能量,能在顷刻间将他几十年筑起的堡垒瓦解?!
无尽的恐惧和巨大的问号瞬间吞噬了这位老谋深算的商业巨鳄。
他颤抖着手,一把抓起桌上的那部老年机,近乎疯狂地再次拨通了孙子应绍辉的电话。这一次,他的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