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抽在脸上，像被钝刀刮过。
陆无尘从龙背上滚下来时，差点把酒葫芦里的最后半口灵液洒了。他没急着喝，而是先摸了摸腰间的咸鱼玉佩——那玩意儿正微微发烫，像是刚被谁偷偷塞进灶膛里烤过一轮。
“你这玉佩是想提前过年？”他嘀咕着，把葫芦凑到嘴边，一仰头，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一层湿气贴在内壁上。
五爪金龙落地后抖了抖身子，鳞片上的霜渣噼里啪啦往下掉。“我说你能不能别总在关键时刻研究饰品？刚才那阵风差点把我掀沟里。”
“沟？”陆无尘环顾四周，“这地方连个坑都冻得比铁硬，哪来的沟？”
话音未落，脚下一沉。
冰层裂开一道细缝，蛛网般朝四周蔓延，速度不快，但稳得像是早就在等他踩上来。
“……”陆无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靴子，“我刚才是不是走错了？”
“你没走错。”系统界面突然弹出，半透明的咸鱼图案打着哈欠，【检测到地脉共鸣，建议宿主继续前进，奖励已发放：咸鱼保暖斗篷（限时版），有效期三时辰，附带防滑功能——毕竟你摔过太多次了。】
陆无尘翻了个白眼，斗篷自动从灵田空间飞出，灰扑扑的一块布披在肩上，边缘还绣着一条歪嘴咸鱼，正冲他眨眼睛。
“你系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扯了扯领口，“上次给个‘躺平券’，这次发个防摔斗篷，是不是下回该送尿不湿了？”
五爪金龙瞥了一眼：“我觉得挺合适。”
斗篷刚穿好，一股暖流从肩头滑下，裹住心口。与此同时，童谣给的那枚抗寒丹也在体内化开，像是有人往五脏六腑里塞了个小火炉，不烫，但持久。
“看来童谣那丫头没坑我。”陆无尘活动了下手腕，“虽然她上次说‘这丹能提神’，结果我吃了连打三个喷嚏，把赵无极的假发都震飞了。”
“现在不是回忆旧账的时候。”五爪金龙低吼一声，龙息喷出，在身前凝成一层薄雾状的热障，“这鬼地方的寒气能吸灵力，再不走，我俩就得在这儿演‘冻僵的咸鱼和它的烤红薯龙’。”
陆无尘没反驳，迈步往前。
每走一步，脚下冰层的裂纹就多一分，走向诡异，竟隐隐与玉佩上的纹路重合。他没注意，只觉得脚底有点发麻，像是踩在一群蚂蚁背上。
“你说壁画里那人，真死在这儿？”他边走边问。
“谁知道。”五爪金龙尾巴扫过冰面，“万一是自拍死后p的呢？银发、雪景、断剑，一看就是刻意摆拍。”
“可这怨气不假。”陆无尘摸了摸胸口的混沌灵珠，珠子安静得很，不像在剑冢时那样躁动，“它不冲我来，说明我不是主角。”
“那你冲什么？”
“冲命。”他笑了笑，“我这种人，就该干点替别人走完遗愿清单的事。”
话刚说完，冰面猛然一震。
咔——
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在两人之间炸开，五爪金龙前爪悬空，半个身子滑向深渊。陆无尘反应极快，一把抓住龙角，借力把自己甩到边缘，另一只手迅速从灵田掏出一张符纸，拍在裂口上。
【地脉稳定符·初级】。
符纸燃烧，金光渗入冰层，裂缝暂时止住扩张。
“你还有这玩意？”五爪金龙喘着粗气爬上来。
“积分换的。”陆无尘拍拍手，“省了三个月的瓜果收益，就换这么一张纸，系统真当我是印钞机。”
“那你下次别乱花。”
“我不花，它自己扣。”他冷笑，“前天我打了个哈欠，它说‘检测到消极情绪扩散风险’，直接扣五十积分。”
五爪金龙懒得接话，低头喷出一缕低阶龙息，落在冰面上。热气蒸腾，融出一条窄道，两人一龙趴着往前挪，像三只在结冰锅盖上爬行的蚂蚁。
半时辰后，终于脱离险区。
陆无尘瘫在冰上，斗篷自动调节温度，给他后背垫了层暖意。他顺手从灵田取出一株刚种下的影藤幼苗，发现根部发黑，叶片蜷缩。
“寒气侵体？”他皱眉。
【叮——检测到环境压制，建议移栽至灵田核心区，附赠‘保温棉’一份，来自上月签到奖励。】
“你还记得你有这东西？”他翻出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纤维，裹住藤根，重新种下。
幼苗微微一颤，叶片舒展了些。
“行吧，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嘀咕。
五爪金龙却突然竖起耳朵。
“下面有动静。”
“什么下面？”
“冰渊下面。”它盯着裂缝深处，“刚才我听见了……龙吼。”
陆无尘坐直：“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打呼噜？”
“我打呼噜是‘轰隆’，那是‘呜——’，像谁在哭。”五爪金龙尾巴绷紧，“而且……那气息，有点熟。”
陆无尘没再调侃。他盯着深渊，沉默片刻，从灵田取出一块碎冰——那是之前从影藤灰烬中凝出的冰晶，带着极北特有的寒气。
他将冰块轻轻抛入裂缝。
下坠途中，冰块突然震颤，表面浮现出极淡的龙纹，一闪即逝。
“看来真有东西。”他收回视线，“不过现在不是探底的时候。”
“当然不是。”五爪金龙冷笑，“我们连站稳都费劲，还探渊？等哪天系统给你发个‘深渊钓鱼竿’再说吧。”
陆无尘刚想回嘴，风向突变。
雪幕中，十几双幽蓝的眼睛无声亮起，像是被人用冰锥凿进风里的灯笼。
雪狼来了。
通体雪白，唯有双眼泛着死寂的蓝光，四肢落地无声，爪下冰面竟不裂。它们呈半圆包围，缓缓逼近，没有低吼，没有示威，就像一群执行任务的影子。
“怨灵兽？”陆无尘眯眼。
“不是普通狼。”五爪金龙压低身子，“它们眼里没魂，只有执念。”
“又是执念？”他叹了口气，“这地方怎么到处都在闹离婚后遗症？”
他没动剑，也没喊打喊杀，反而从灵田摘下一株刚变异的杂草——通体发绿，顶端还带着荧光斑点。
“引灵草？”五爪金龙瞥了一眼，“你种这玩意儿就是为了今天？”
“我种它是为了喂龙。”陆无尘咧嘴，“结果它不吃，说味道像泡过三天的咸菜。”
他随手一抛，杂草划出弧线，落在狼群前方。
荧光骤亮。
雪狼群动作一滞，几头狼转头盯着发光点，眼神从死寂变成贪婪，像是饿鬼见了热汤。
“走。”陆无尘低声道。
五爪金龙喷出龙息，火焰在雪中炸开，逼退两翼狼群。两人借风雪掩护，疾行撤离。
跑了约莫一炷香，身后的蓝眼终于消失在风雪中。
陆无尘停下喘气，顺手摸了摸玉佩，发现它烫得吓人。
“又怎么了？”
他低头，看见玉佩表面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字迹，像是被人用冰刀刻上去的：
“归……墟……口……”
字迹一闪而灭。
系统界面突然黑屏一秒，重启后弹出一条提示：
【警告：检测到远古共鸣，宿主身份识别中……识别成功。权限开放3%。】
陆无尘盯着那行字，没说话。
五爪金龙却猛地回头，望向来路。
“有一头狼没走。”
陆无尘转身。
百丈外，一头体型硕大的雪狼立于风雪中，通体幽蓝，额心有一道裂痕般的白纹。它没靠近，只是死死盯着陆无尘的玉佩，喉间震动，发出低沉的音节。
不是狼语。
是两个字。
“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