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从地底裂缝爬上来时，鞋底还沾着三万丈下的灰烬。他顺手把断角塞进金龙怀里，后者抱着角当场嚎出一声“工伤补贴”，引得远处巡逻弟子纷纷侧目。他没理会，只低头看了眼掌心那枚碎裂的玉佩——裂纹纵横，像被谁用指甲狠狠划过。
他不动声色地将碎片抖进酒葫芦，液体晃了晃，银晶残液裹着碎石沉底，发出轻微“叮”一声。
“庆功大会？”白璃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狐尾轻轻一甩，扫去他肩上尘土，“你打算继续当透明人？”
“透明人好啊。”陆无尘拍了拍衣角，“省布料，还不用交宗门形象税。”
五爪金龙蹭过来，龙息烤得红薯滋滋冒油：“你救了全宗，结果连个站台都不肯？太不够意思了！本龙今天可是拼了命才把角插进去的！”
“你角又没断。”陆无尘瞥它一眼，“顶多算个‘轻微裂痕’，回头系统积分换瓶护角霜就行。”
“可它疼啊！”金龙抽抽鼻子，“心理创伤懂不懂？”
“心理创伤？”陆无尘冷笑，“那你上次偷吃我灵田里的变异辣椒，嘴肿成香肠的时候怎么不说心理创伤？”
金龙哑口无言，默默把红薯塞进嘴里，嚼得咔吧作响。
白璃盯着他：“赵无极已经在等你了。大长老要宣布丹药司改制完成，你是核心功臣，不出席不合适。”
“不合适？”陆无尘挠了挠头，发梢抖落一粒泥土，“我种的灵稻今天收割，错过时辰会减产三成。你说，是看人念稿子重要，还是看稻子熟了重要？”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不紧不慢，却在拐角处“不小心”踢翻了一盆灵药。巡逻弟子恰好经过，惊呼一声：“陆师兄！您也在忙宗门事务？”
陆无尘头也不回：“顺手。”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半个时辰后，宗门大殿前人头攒动，大长老站在高台，正要开口，台下已有弟子低声议论：“陆师兄虽没来，可听说他刚从地底回来，连庆功都顾不上。”“人家忙着收割灵田呢，咱们吃的药可都靠他那一亩三分地。”“低调才是真高人。”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人群：“今日，青阳宗丹药司改制圆满完成。自即日起，设立独立丹药司，统管全宗药材供应、丹方研发与疫病防治。首任司主——赵无极！”
赵无极出列，抱拳行礼，神色肃然。他刚要开口，大长老却话锋一转：“此次变革，实乃宗门上下齐心之果。陆无尘虽未到场，然其灵田供药体系为根基，功不可没。”
台下一片附和声。
赵无极却忽然上前一步：“长老，功劳归属，数据最公道。”
他抬手一挥，一道光幕浮现，上列密密麻麻的记录：某日某时，某批“免费丹”被反向孢子污染；某日某刻，灵田黑菌自动激活，净化率98.3%；某日某区，变异蒲公英释放净化雾，覆盖范围三十六坊。
“所有净化节点，源头皆为陆无尘灵田。”赵无极声音清晰，“每一粒丹药的配方调整、每一株灵药的变异周期、每一波孢子的释放节奏，均由其灵田系统自动调控。我们只是执行者。”
台下鸦雀无声。
童谣从人群中挤出来，手里捧着一叠卷宗：“我统计过，过去三个月，灵田供药量占全宗六成以上。其中，变异灵药对经脉损伤的修复效率，比传统丹药高出三倍。治愈率——98.7%。”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误差不超过0.1%。”
大长老脸色微变，随即干笑两声：“果然……陆无尘才是幕后功臣。”
赵无极点头：“所以，丹药司不是改革，是抄作业。抄的，是陆无尘的‘咸鱼种田流’。”
台下哄笑，随即掌声雷动。
陆无尘在灵田边嗑着瓜子，耳朵微微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听。他低头看着脚边那片刚翻新的泥土，指尖轻轻一弹，瓜子壳飞进田里，瞬间被一株小苗卷住，吞了下去。
“系统爸爸。”他低声说，“你说我要是现在申请退休，能不能领双倍积分？”
玉佩碎片在酒葫芦里轻轻一震，没回应。
他也不恼，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刚收割的灵稻。稻穗金黄，每一粒都泛着微光，像是吸饱了日月精华。他顺手掐下一穗，往嘴里一扔，嚼了两下，呸出一口渣：“今年的米，还是不够咸。”
五爪金龙凑过来：“你这人，救了全宗，连句‘你们欠我’都不说，是不是太佛了？”
“佛？”陆无尘冷笑，“我这是怕麻烦。一旦开口要回报，就得开始写申请、填表格、参加述职大会——你说，谁受得了？”
“可你总得有个名分吧？”金龙不甘心，“好歹封个‘荣誉司主’什么的。”
“名分？”陆无尘嗤笑，“上次我拿了个‘外门进步奖’，结果连续三个月被安排值夜班。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荣誉越多，活越多。”
正说着，系统界面突然弹出：
【叮！检测到大规模因果变动】
【“咸鱼逆袭”成就达成】
【解锁隐藏功能：摆烂即秩序】
陆无尘愣了一下，点开详情。
页面上写着：每当宿主以“被动姿态”推动重大变革，系统将自动提取其“摆烂行为模式”，转化为可复制的制度模板，并嵌入组织运转逻辑。当前已生成：
灵药供应自动轮换制
丹药净化反向追踪系统
宗门事务佛系响应机制
“所以……”他喃喃，“我不是在改革宗门，是宗门在学我摆烂？”
系统没回答，但功能栏下方多出一行小字：
【建议命名：自动续费】
陆无尘笑了，顺手点了个“确认”。
他刚要关掉界面，眼角余光却扫到灵田深处。那片从未解锁的封印区，土地颜色悄然变了——灰白如骨，中央立着半截石碑，上面刻着半个“道”字，断口参差，像是被人用钝器硬生生劈开。
他眯了眯眼，没动。
白璃走过来，站在他身边：“赵无极就任了。制度落地，没人能推翻。”
“挺好。”陆无尘嗑着瓜子，“以后他负责忙，我负责闲。”
“你真打算一直这样？”她问。
“不然呢？”他反问，“冲锋陷阵？发表感言？还是站台上说‘这一切离不开大家的支持’？”
“至少……让别人知道你是谁。”
“知道我干嘛？”他歪头看她，“让我去开会？写报告？还是接受弟子崇拜的眼神？太累。”
白璃沉默片刻，忽然道：“你酒葫芦里的碎片，还在发烫。”
陆无尘动作一顿。
他低头，酒葫芦表面确实浮着一层极淡的热气，像是有东西在内部缓慢燃烧。他没打开，只是轻轻晃了晃，听见碎片碰撞的轻响。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说，“玉佩碎了，说不定是系统要升级。”
“可上面那句话——‘道体未启，因果不灭’——你不查？”
“查了就得管。”他耸肩，“不管最省心。”
白璃盯着他，半晌，叹了口气：“你啊……明明什么都懂，偏要装傻。”
“装傻是门艺术。”他咧嘴一笑，“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关我屁事。”
他转身走向灵田，从怀里摸出一颗新瓜子，正要嗑，忽然顿住。
灵田深处，那半截石碑的断面，竟缓缓渗出一丝极细的黑线，像血，又像墨，顺着碑体滑落，没入土中。
陆无尘盯着那线，手指微微一蜷。
下一瞬，他若无其事地把瓜子壳弹进田里，转身拍了拍金龙的脑袋：“走，今晚加餐，我请你吃变异烤红薯。”
金龙欢呼一声，蹭着他往前跑。
白璃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灰白土地，九尾轻轻一颤。
酒葫芦贴着陆无尘腰间，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