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壳从指缝间飘落，陆无尘仰头把最后一粒嗑进嘴里，腮帮子鼓了鼓，吐出空壳。他没看围在身前的一圈弟子，只把酒葫芦往地上一墩，瓶口朝下倒了倒，几片焦黑的瓜皮混着碎渣洒出来，在泥地上滚了半圈。
“就这些？”有人蹲下身，捏起一片残渣，“这就是天意显化的证据？”
“不然呢？”他拍了拍手，袖子一甩，“瓜炸了，石头亮了，风一吹，字自己浮起来。我种田的，管得了藤蔓往哪爬，还能管天打雷往哪劈？”
五爪金龙趴在他脚边，尾巴懒洋洋扫着地，小声嘀咕：“你昨儿还说要加雷声伴奏，嫌免费的不够响。”
“那是系统界面。”他眼皮都不抬，“界面说的话，能当真？”
人群外传来脚步声，执法长老带着两名执事走来，脸色阴沉。阵法波动从灵田方向传来，入口已被七重封印锁住，灵力交织成网，泛着冷光。
“陆无尘。”执法长老站定，声音压得低，“你灵田深处现异象，牵动宗门护阵，按律当彻查来源。你可愿配合？”
他打了个哈欠，伸手掏了掏耳朵：“查啊，随便查。反正我天天躺平，查出来是我偷了祖师爷的笔墨，我也认。”
“你——”执法长老眉头一皱，袖中手指微动。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自天边掠来，落地无声。白璃站在众人之间，发梢微扬，衣袂未乱，掌心托着一片泛金的叶子。
“我昨夜亲眼所见。”她声音不高，却让全场安静下来，“金光自灵田深处升腾，蕴含鸿蒙气息。此等波动，非人力可伪造，更非寻常丹药引动天象可比。”
她将叶子放在石案上，叶脉忽然蠕动，扭曲成半行字迹——“变法者生”。
藏经阁老执事猛地抬头：“这……这与祖师真迹残卷上的笔意一致！”
执法长老脸色一沉，袖口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道细如发丝的符纸在暗处悄然燃烧，灰烬随风散去。
“妖族圣女亲临，自然非同小可。”他语气缓了半分，却仍强硬，“但鸿蒙气息何其玄奥，岂能凭一片叶子定论？若有人故意设局，引动残阵幻象，又当如何？”
“设局？”白璃轻笑一声，指尖轻点叶面，“你可知，鸿蒙气息入体，三息内便可焚尽经脉？昨夜我以血引气，才勉强留住这一缕痕迹。你说是假，那你来碰碰看。”
执法长老后退半步，没接话。
陆无尘在藤椅上翻了个身，把酒葫芦垫在脑后：“你们吵你们的，我睡我的觉。要查要封，都行。就是别挡我瓜藤晒太阳，不然炸得不够响，怪可惜的。”
五爪金龙咧嘴一笑：“主人说得对，阳光不足，爆瓜不脆。”
围观弟子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气氛一松。
可就在这时，一名小弟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瓜壳碎片，凑近眼前：“这纹路……好奇怪。”
“怎么？”旁边人问。
“像字。”小弟子皱眉，“但又不像咱们用的篆文，倒像是……刻在骨头上的那种。”
他话音未落，碎片突然微微发烫，表面浮出一道极淡的刻痕，转瞬即逝。
没人注意到，陆无尘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划，系统界面弹出：【检测到上古信息残留，是否提取？】
他点了“否”，顺手把瓜子袋揉成一团，扔进葫芦。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
执法长老站在主位旁，声音冷硬：“那遗迹未经许可擅自开启，且来源不明，极可能是外道设下的幻阵，蛊惑人心。我提议，立即封闭封印区，彻查陆无尘灵田所有产出！”
“不可！”丹堂长老拍案而起，“碑文笔迹与祖师真迹吻合，金光显化亦有目共睹。若强行封锁，岂非违背天意？”
资源长老低头翻着玉简，沉默不语，指尖却在“南荒三宗预付定金”一行上多停了两息。
执法长老冷笑：“天意？一个庶子种的瓜炸了，就成了天意？若人人效仿，拿个破瓜壳就说祖师显灵，宗门规矩何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白璃站在厅中，声音清冷，“我以妖族圣女之名担保，那金光中蕴含的气息，唯有上古道统才可能残留。你们可以不信我，但总该信自己的眼睛——昨夜天象异动，护阵警钟连响三十六下，难道也是瓜炸出来的？”
厅内一时寂静。
执法长老脸色铁青，袖中符纸燃尽，最后一缕灰飘出窗缝，随风而逝。
次日清晨，陆无尘还在藤椅上躺着，五爪金龙用龙息慢悠悠烤着新摘的灵瓜，焦尾一甩一甩，火星四溅。
“你说，他们今天开不开门？”金龙问。
“不开也得开。”他懒洋洋道，“我昨儿让系统发了条通知——‘明日日出，灵田将自动释放第二波光影，持续三刻，附带天音诵读’。”
金龙一愣：“系统真发了？”
“没。”他啃了口瓜，“我编的。但只要他们信，就得赶在日出前开门，不然显得他们压着不让人看天意。”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喧哗声。
弟子们涌向灵田入口，执法长老脸色难看地站在阵法前，手中令符捏得发白。最终，他一咬牙，挥手解开封印。
石门开启，祭坛内金光未散，石碑静静矗立，藤蔓缠绕，瓜藤上结出几颗新瓜，圆润发亮。
“快看！瓜又长出来了！”
“是不是等会儿又要炸？”
“听说今天还有天音？”
陆无尘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嗑着瓜子，一脸无辜：“我啥都不知道。系统爸爸昨晚没通知我。”
白璃站在人群后，银发微动，忽然察觉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片曾承载碑文的叶子，叶脉再次蠕动，浮出半句新字：
“道始于虚霩”。
她瞳孔微缩，没出声。
执法长老站在石碑前，盯着那行光影流转的“变法者生”，袖中空空如也，符纸早已燃尽。他转身欲走，却被一名年轻弟子拦住。
“长老！既然天意已显，为何不顺势而为？我们年轻一辈，谁不想看到宗门革新？”
“就是！再这么守着老规矩，外宗都快把灵药市场占完了！”
“让我们进去看看吧！别让天意白白显化！”
执法长老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声道：“此地乃宗门禁地，岂容随意进出？需经家主亲自裁定！”
“裁定？”陆无尘忽然开口，嘴里还嚼着瓜子，“系统爸爸说，日出一刻后，若无人主持仪式，灵田会自动释放下一波光影，顺便把碑文全文投到天上，让全宗都能看。”
众人一静。
“真的？”有人问。
“我哪知道。”他耸肩，“系统通知发了，爱信不信。”
执法长老猛地转身，死死盯着他：“你——”
话未说完，天边一轮红日跃出山巅，第一缕阳光洒落祭坛。
藤蔓上的新瓜微微震颤，瓜皮泛起金纹。
石碑光影骤然明亮，碑面符文重组，半行新字缓缓浮现——
“唯道是从”。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那粒滚落的种子已生出细根，缠上锈蚀铜铃。铃身轻颤，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嗡鸣，顺着地脉传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