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桶落地，蒸汽未散，那道弯弯曲曲的符文还在空中缓缓打转，像谁随手画了个错别字，又像某种被遗忘的咒语。
陆无尘闭着眼，手指在躺椅扶手上敲出的节奏忽然变了，从原本懒散的“咚、咚、咚”，变成三短一长，像是在给谁发信号。
童谣脚步一顿。
她没动，可鼻尖又开始渗血。
那股熟悉的腥甜味再度钻进来——焦药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但这次不一样。它不再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的，像一条看不见的河，在空气中划出细密的波纹。她的视线没变，可脑中却“看”到了一条逆旋的轨迹，从祭坛方向延伸而来，直指她脚边那摊混沌茶液。
她下意识抬起手，在岩壁裂缝边缘划了一道。
螺旋。
和灵田里那株变异混沌灵果的纹路，一模一样。
“有意思。”陆无尘忽然开口，眼睛仍闭着，“我这泡面汤，怎么还带导航功能？”
赵无极站在三步外，刀尖垂地，听见这话差点把刀扔了：“你现在关心的是泡面？”
“不然呢？”陆无尘慢悠悠道，“总不能关心你头发有没有分叉吧。”
赵无极咬牙，正要回嘴，忽然眼角一跳——前方黑雾翻涌，三道人影凭空浮现，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千百遍，分别扑向他、金龙，以及陆无尘。
速度快得不像幻象。
刀锋出鞘，赵无极本能横斩，可那幻影竟在半空中微微偏转，像早算准了他的路数。
“不对！”童谣脱口而出。
她不是喊，是吼。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泼进滚油锅里，炸得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赵师兄——左闪！龙哥别喷火！”
话音落下的刹那，赵无极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道撞在肩头，竟真往左一偏。刀锋擦过幻影咽喉，带出一缕黑雾，如血滴落，砸在地面发出“嗤”的轻响。
金龙原本已张嘴蓄力，闻言硬生生憋了回去，龙息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差点把自己呛着。
“咳咳——”它甩了甩脑袋，龙角裂隙微闪，“谁让我不喷火的？我可是龙！不是喷泉！”
陆无尘这时才睁开眼，瞥了童谣一眼：“你刚才……看见了？”
童谣没答，她正闭着眼，鼻尖血珠滚落，滴在指尖，又被她抹在人中处。那股腥甜味越来越浓，脑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三条气息裂痕在空中交错，两条顺旋，一条逆旋。顺旋的是假的，逆旋的才是真身。
“不是看见。”她喃喃，“是……闻到了。”
“闻？”赵无极愣住，“你用鼻子闻出哪条是真？”
“嗯。”她点头，“顺旋的是死气，逆旋的……有心跳。”
陆无尘笑了，笑得像捡到宝的乞丐：“系统爸爸，咱家工具人是不是该加薪了？”
【叮！检测到宿主对辅助角色表达认可，奖励‘咸鱼牌止血贴’一张，附赠‘别指望我救你’语音包。】
“挺贴心。”他把贴纸往童谣手里一塞，“贴上，别流鼻血流成喷泉。”
童谣接过，没贴，反而攥得更紧。她能感觉到，那股气息在动，在逼近。三道幻影合流，黑雾翻腾，凝成一人轮廓，直扑陆无尘。
咸鱼躺椅被一掌震碎，木屑四溅。
系统提示音响起：【宿主生命值低于10%，建议立即躺平装死。】
“装死？”陆无尘非但没退，反而往前一步，背手而立，嘴角还挂着那副欠揍的笑，“我躺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活动筋骨了。”
幻影冷笑，抬手成爪，直取咽喉。
就在这时，童谣闭眼深吸。
她没修炼过任何功法，体内灵力微弱得几乎测不出，可此刻，灵田投影竟在她脑中自动展开，那株混沌灵果缓缓旋转，纹路与幻影轮廓重叠。唯一一处逆旋裂痕，正位于对方喉结下方。
“打它嗓子眼！”她大喊。
赵无极没多想，刀锋回旋，直刺咽喉。
金龙也反应过来，龙息喷涌，不再是火焰，而是压缩到极致的气流，精准轰向同一位置。
双击命中。
幻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黑雾崩解，如沙塔倾塌。
童谣却在这时软倒在地，手里还攥着一截从灵田投影里掉落的藤蔓残枝。那残枝本该枯黄，可此刻根部竟泛起一丝银光，微弱，却真实存在。
陆无尘蹲下，看了眼她的鼻血，又看了眼那截藤蔓。
“行啊。”他轻声道，“连混沌都敢吸，你这鼻子，怕不是祖传的扫雷仪。”
赵无极收刀，喘着气走过来：“她没事吧？”
“没事。”陆无尘伸手探了探她脉搏，又顺手把止血贴拍她鼻梁上，“就是透支了点，等会儿让她多吃两碗泡面补补。”
金龙凑过来，龙角裂隙还闪着微光：“刚才那招……是不是有点像系统提示音？”
“像。”陆无尘点头，“而且频率一样。”
他抬头看向祭坛方向，黑雾正在回流，像是被什么吸回去。可这一次，他没再往前走，而是盘膝坐下，从酒葫芦里倒出最后一滴混沌残液，滴在掌心。
液体在皮肤上蜿蜒，竟自动组成一道微型符文，与泡面蒸汽凝成的那道，一模一样。
“童谣。”他轻声唤。
童谣勉强睁开眼。
“你刚才划的那道螺旋，还记得吗？”
她点头。
“再划一遍。”
童谣抬手，指尖沾血，在地面缓缓画出那道逆旋纹路。
残液流经纹路的瞬间，嗡地一震，整条通道的气流仿佛被搅动，黑雾猛地一顿，像是被卡住的齿轮。
陆无尘笑了。
“原来不是它预判我们。”他慢悠悠道，“是我们的‘计划’本身，就是它的导航。”
赵无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陆无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动脑子。”
金龙：“那我动龙脑？”
“也不许。”
“那我动胃？我饿了。”
“饿了就闭嘴。”
陆无尘走到童谣身边，扶她起来：“你负责闻，我负责躺，他负责砍，它负责烤红薯。咱们不打配合，不设战术，不走直线——”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咱们走心。”
童谣还有点晕，可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下，又赶紧捂住鼻子，怕血滴下来。
就在这时，她掌心那截藤蔓的银光忽然一闪，顺着她指尖，悄然渗入皮肤。
她没察觉。
陆无尘却眯了下眼。
“系统爸爸。”他低声说，“咱家工具人刚才吸收混沌之力，算不算工伤？”
【叮！检测到宿主为队友争取福利，佛系值+30，解锁成就：咸鱼也有良心。奖励‘咸鱼牌营养快线’一瓶，喝完不胖，但可能变傻。】
“变傻就算了。”陆无尘把瓶子塞进酒葫芦，“留着以后灌赵无极。”
赵无极：“我听见了。”
金龙打了个哈欠，龙息不小心燎着了自己的尾巴，疼得直跳脚：“哎哟！谁设计的龙，尾巴居然怕火！”
陆无尘看了眼祭坛方向，黑雾已退去大半，露出后方一道石门，门上刻着半道螺旋纹，与童谣刚才画的，只差最后一笔。
他没动。
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包瓜子，咔嚓咔嚓嗑了起来。
“等会儿。”他说，“等她醒过来，让她补最后一笔。”
童谣靠在岩壁上，意识渐沉，耳边只剩瓜子壳落地的轻响，和陆无尘那副懒洋洋的嗓音。
“别怕。”他说，“你闻得到的路，就是对的路。”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掌心藤蔓的银光，又亮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