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把瓜子壳压在那行血字上，指尖还沾着银草残汁，黏糊糊的像谁偷偷往他手上抹了胶水。他没甩，反而用那根手指在手札封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叉，正好盖住“反向咸鱼草”四个字。
“系统。”他语气平静，像是在问今天晚饭有没有咸菜，“刚才那块光片说‘无欲之体’才能引导药力——我现在躺得够平了吧？算不算达标？”
玉佩没亮，也没震动，安静得像块路边捡的破石头。
他哼了声，把混沌灵果的残渣从袖兜里掏出来。那东西已经干瘪发黑，边缘卷曲，活像被火燎过的蟑螂壳。他捏着它，在掌心滚了两圈，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灵田深处那株刚冒头的银草。
银草叶片微微颤着，镜面般的表面映出他发梢一闪而过的金纹，和手札上刚浮现的淡金边，频率一致，像两盏灯在互相打暗号。
“行吧。”他把残渣轻轻放进手札夹层，纸页碰到果壳的瞬间，边缘金纹猛地一跳，随即沉寂，“你不想说话，我自己玩。”
他往后一靠，脊背贴上石壁，双腿伸直，鞋尖翘了翘。这姿势，系统要是能打分，估计能评个“咸鱼标准体位·甲等”。
灵田土壤开始轻微起伏，像是地底有只猫在翻身。药心树的根须缓缓蠕动，缠着那块污染草烧剩的黑炭，一点点往深处拖。与此同时，手札里的混沌残渣开始渗出一丝极细的紫气，刚冒头，就被纸张本身泛起的青光裹住，像蚊子撞进了蛛网。
“低消耗施法技巧”兑换成功，系统界面浮了一瞬就消失。陆无尘没看，只是闭眼，呼吸放得极慢，像在等人催他交房租，但他决定赖着不走。
灵田的灵气循环悄然加速。紫气被青光牵引，顺着土壤微隙流动，最终汇入药心树根部那道“孟”字刻痕。痕迹微亮，随即扩散出一圈涟漪，整片灵田的植物根系同时轻颤。
半炷香后，紫气彻底被同化，凝成一滴拇指大小的浑浊液珠，悬浮在药心树上方。陆无尘睁眼，抬手一招，液珠落入掌心，冰凉滑腻，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玻璃弹珠。
“融合成功？”他掂了掂，“系统，这玩意儿能当糖豆卖不？”
没回应。
他撇嘴，转头看向还在打盹的童谣。小姑娘蜷在灵田边，鼻尖微动，像是在梦里嗅什么。五爪金龙缩成巴掌大，趴在她肩头，尾巴卷着一片薄荷叶当毯子。
“金龙。”陆无尘弹了个响指。
金光一闪，龙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眼：“又试毒？我警告你，再让我喷龙息当炉火，我就举报你虐待未成年神兽。”
“不试毒，试药。”他把液珠递过去，“帮我做成雾状，别太浓，别呛着她鼻子。”
金龙打了个哈欠，张嘴吐出一缕极细的金焰，轻轻燎过液珠。珠子瞬间汽化，化作一团淡紫色的薄雾，被一层无形力场裹住，悬在半空，像颗会呼吸的葡萄。
“加了龙息稳定剂，保质期三天。”金龙尾巴一甩，“过期了别找我。”
陆无尘点点头，伸手将雾团引至童谣鼻前，轻声道：“吸一口，不算服药，算闻香。”
童谣睫毛一抖，下意识深吸。雾气钻入鼻腔，她整个人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转为琉璃色，仿佛眼底燃起两簇看不见的火。
一滴晶莹的露珠从她鼻尖凝聚，缓缓坠落。
“接住。”陆无尘低声。
金龙尾巴一卷，接了个空。露珠“啪”地砸进灵田土壤，溅起一小撮泥。
下一秒，那点泥里钻出一株嫩芽，通体透明，指甲盖大小，没有叶片，却随着童谣的呼吸微微起伏，像一颗埋在土里的心脏。
“……长东西了。”金龙凑近嗅了嗅，突然缩头，“这味儿不对劲，像……像你那本手札烧糊了的味道。”
陆无尘没答，只是盯着那株芽。它脉动的节奏，和手札上金纹的闪烁，完全同步。
他伸手，从腰间酒葫芦里倒出一粒瓜子，壳儿一捏，轻轻盖在芽上。
“继续。”他对童谣说。
小姑娘缓过神，呼吸渐稳，琉璃色的瞳孔退去，恢复清澈。她眨了眨眼，突然抬头，看向灵田角落三株并排生长的黄精。
“中间那株，三百二十七年。”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右边那株，三百三十一年，根须带点硫磺气，应该长在温泉口附近。左边那株……”
她顿了顿，鼻翼微张。
“年份最老，三百三十六年，但根部有铁腥味，不是自然生长的。它旁边，以前埋过炼器废渣。”
陆无尘看了过去。三株黄精外观一模一样，连叶片卷曲的角度都几乎相同。
他笑了：“行，算你过关。”
话音未落，灵田时间流速骤然加快。土壤表面的湿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药心树叶片颜色变深，银草镜面泛起涟漪。整个空间的灵气运转快了三倍不止。
“靠。”金龙炸毛，“这田要过载了！”
陆无尘立刻躺倒，后脑勺磕在石壁上也不管。他闭眼，呼吸放得更慢，整个人像一摊彻底放弃治疗的泥。
“咸鱼躺平卡，启动。”
玉佩终于亮了，一层淡黄光膜将他包裹。灵田的加速运转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节奏开始回落。
“无为引气……顺土而行……”他低声念着口诀，不是为了施法，而是为了让系统相信——他真的什么都不想干。
灵田渐渐平稳。
童谣站起身，走到那株透明嫩芽前，蹲下，指尖悬在上方一寸，没碰。
“它在害怕。”她忽然说。
陆无尘睁开一只眼：“谁？”
“这个。”她指着芽，“它怕铁腥味，一听到‘废渣’两个字，心跳就乱了。”
陆无尘沉默两秒，从手札里撕下一页，盖在瓜子壳上，把嫩芽彻底遮住。
“系统。”他对着空气说，“下次奖励，能不能换点不带副作用的？比如……一麻袋瓜子？”
玉佩没回应。
但他分明感觉到，腰间的玉佩，突然烫了一下。
就像有人隔着石头，轻轻回握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