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沉闷得让人牙根发酸。陆无尘盯着石门缝隙，脚底的焦土还冒着热气，冰霜边缘凝着一层薄薄的酒雾，像是谁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酿。
他低头看了眼酒道人。
老头靠在石壁上，脸色发青，嘴唇却泛着诡异的紫红，像是喝醉了，又像是中毒了。他手里还攥着那只破葫芦，指节发白，酒液顺着裂缝往下滴，在地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你这酒葫芦是漏水还是漏命？”陆无尘蹲下来，伸手想拿，却被猛地甩开。
酒道人睁眼，眼神清明得不像醉鬼，反倒像一把刚出鞘的剑。
“她不是死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是把自己酿进了酒里。”
陆无尘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啥？谁把自己泡坛子里了？还带发酵的？”
酒道人没理他，目光死死盯着门缝，仿佛那后面不是黑暗，而是一张熟悉的脸。
“三百年前，她把剑插进地心，把酒倒进裂渊。”他喃喃，“那一坛‘醉生梦死’，不是给人喝的，是给魔神喝的——让他醉，让他忘，让他再也醒不过来。”
陆无尘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向肩头的五爪金龙：“你听懂了吗？我怎么越听越像某个失恋老哥编的酒后故事？”
金龙缩了缩脖子，尾巴轻轻扫过玉佩：“主人，我闻到了……龙血的味道。很淡，但确实在他体内流过。”
陆无尘眯眼。
酒道人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黑血喷在焦土上，滋啦作响，竟腾起一缕青烟。那血迹蔓延开，竟与地上酒液、冰霜交织，勾勒出半幅图案——一柄断剑斜插在酒坛之上，坛身刻着一个古字，正是“封”。
“你这血还能画画？”陆无尘啧了一声，“要不改行当画师？比酿酒强。”
酒道人喘息着，抬手指向他腰间：“你那玉佩……不是装饰。它是钥匙，也是锁。她是这么说的——‘持玉佩者，若不成，九霄界不过是一坛将沸的酒’。”
陆无尘手一顿。
玉佩突然发烫，齿轮纹路逆向转了一格，咔哒一声，像是上了膛。
“她说的？”他挑眉，“谁？你那‘酒坛女友’？”
“她不是女友。”酒道人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她是剑冢最后一位守门人，也是唯一能封住混沌魔神的人。我……只是她酒壶里的一缕执念，一滴没喝完的残酿。”
陆无尘沉默两秒，从系统界面里翻出一瓶“静心露”，直接灌进酒道人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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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死太快，我还没问完。”他说，“你说她是守门人，那你呢？为啥非得找上古酒方？难不成还想给她办个追悼会，配点小菜下酒？”
酒道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多了几分清明。
“酒方不是为了酿酒。”他低声道，“是为了重启封印。魔神一魄虽被镇压，但每隔三百年就会苏醒一次，心跳震动地脉。刚才那声音……就是它在敲门。”
陆无尘冷笑：“所以你是守门的？”
“我是等人的。”酒道人盯着他，“等一个能接过玉佩、重酿‘醉生梦死’的人。她三百年前就说过——‘最后一坛酒，未醒，未沸，未死’。”
“然后呢？”
“然后……”酒道人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就是那坛酒。”
空气凝固了一瞬。
陆无尘没甩开，也没动，只是低头看着那只枯瘦的手，青筋暴起，像是要把什么刻进他皮肉里。
“我？”他轻笑，“我连早饭都懒得做，你还指望我拯救世界？系统爸爸都没这么敢想。”
玉佩又转了一格，逆向，缓慢而坚决。
五爪金龙突然开口：“主人，你玉佩……好像在还债。”
“还什么债？”
“酒债。”金龙嘀咕，“刚才那血画的图，坛子底下有行小字，我看不清，但意思大概是——‘欠酒一坛，持玉者偿’。”
陆无尘翻了个白眼：“合着我这是被拉来当酒保的？”
酒道人喘得更厉害了，额头渗出的黑血越来越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他。
“你不是废物……”他声音断续，“你是她……最后的棋。鸿蒙道体，天生能承因果……只有你，能让酒再醉一次。”
陆无尘眯眼：“鸿蒙道体？谁封的？”
“你七岁那年，天地异象，有人怕你觉醒，封了你的记忆。”酒道人苦笑，“而我……也被下了禁制，不能说真话。每说一句，就要流一次血。”
他抬手抹去嘴角黑血，指尖在空中虚画，竟留下一道酒色残痕。
“所以你一直装醉？”陆无尘问。
“醉比醒好。”酒道人闭眼，“醒了，心会痛。”
陆无尘盯着他，忽然伸手，把酒葫芦从他手里抽出来。
葫芦轻得不像装过酒，摇一摇，里面只剩一滴液体，无色透明，却沉得像是装了整片海。
“你说这酒能封魔神？”他晃了晃，“那我喝一口，是不是能直接飞升？”
“不能。”酒道人虚弱道，“只有‘持玉者’能引动酒中剑魄。你若喝下，要么成神，要么……魂飞魄散。”
陆无尘挑眉：“风险挺大啊。”
“但她信你。”酒道人突然抬头，“她说过，‘他若来了，不必怕，他比酒更烈，比剑更冷’。”
陆无尘沉默片刻，把葫芦塞回他手里。
“你这故事编得挺完整。”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可惜我不信命，也不信前世。我只信——”
话没说完，酒道人猛然睁眼，一把抓住他脚踝。
“你种的那株懒人草……”他嘶声道，“它吸收了你的血，通了灵。它刚才……对着门缝鞠了一躬。”
陆无尘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去。
那株懒人草还立在焦土边缘，叶片低垂，像是在行礼。草尖上挂着一滴露水，水珠倒映着石门，门缝深处，隐约有影子一闪而过——像是一只手，正缓缓抬起。
“它在等你进去。”酒道人声音微弱，“它认得你。”
陆无尘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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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关掉，转头对金龙说：“你说，我要是现在转身就走，它会不会追出来？”
金龙缩了缩：“它要是追，我就喷冰。反正红薯也不急烤。”
酒道人靠在石壁上，呼吸越来越弱，眼神却越来越亮。
“你不是来寻宝的……”他喃喃，“你是来赴约的。”
陆无尘低头看了眼玉佩。
齿轮缓缓逆转，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倒计时。
他弯腰，一把扛起酒道人。
“行吧。”他说，“既然都到门口了，不敲一下，显得我太没礼貌。”
他迈步，朝石门走去。
门缝深处，那滴露水滑落，砸在焦土上，晕开一圈酒色纹路。
门后，那只抬起的手，缓缓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