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踩着那条缓缓张开的血肉通道，鞋底黏腻得像是踏进了刚熬好的糖浆里。他低头看了眼，酒葫芦一歪，金焰滴落，烧得地面“滋”一声缩了半寸。通道两侧的符文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泛着幽银，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还挺有礼貌，知道给客人打灯。”他嘀咕着，指尖一划，从玉佩上蹭下点混沌血，抹在咸鱼玉佩边缘。银纹应声而亮，顺着符文蔓延出一条光路，像是给这恶心走廊装了盏路灯。
他边走边嗑瓜子，壳子随手一弹，落在第三道拱门前。那壳子没烂，反而“啵”地钻出一截黑芽，弯弯曲曲，活像半截跳动的血管。
“哟，加班还不给工钱？”他瞥了一眼，也没多管，继续往前。瓜子壳是他最常用的神识锚点，嗑着不累，还能防走火入魔——毕竟系统说了，佛系到极致，邪祟自退。
通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悬着一颗巨大的心脏，通体暗红，表面爬满吞噬灵气的符文，正一鼓一鼓地跳着，每跳一次，整座城主府的地基都跟着震一下。
“我说，你这心跳有点快啊。”陆无尘站在门口，把手揣进袖子，“熬夜打牌了？”
心脏猛地一缩，符文骤亮，一股吸力扑面而来。他脚下一滑，差点被扯进去，酒葫芦一甩，金焰炸开，才稳住身形。
“不礼貌。”他拍拍衣角，“我还没同意进你家门呢。”
他正要再往前，身后风动，白璃落地，肩上还带着未散的冰火余焰。她看了眼那心脏，瞳孔微缩。
“里面有妖族的气息。”她声音冷了几分，“很老，很残，但……是祭品。”
“哦。”陆无尘点头，“所以这是个用你们族人炼的电池？还挺环保。”
白璃没理他这句废话，抬手结印，九尾虚影在身后缓缓浮现。银发无风自动，眉心一道血纹裂开，渗出细密血珠。她没擦，任由血珠滑落，在空中凝成一道符。
“圣女之血，封。”
话音落，九尾虚影猛然扑出，缠向那颗心脏。符文剧烈闪烁，反噬出黑气，却被她血符一照，尽数蒸发。心脏剧烈抽搐，体积肉眼可见地萎缩了一圈，跳动也变得断续。
“行啊。”陆无尘啧了一声，“原来你还能兼职除颤仪。”
白璃喘了口气，没回头：“闭嘴，等我压住它，你再动手。”
“我哪用动手？”他慢悠悠从酒葫芦里摸出一把瓜子，“我动嘴就行。”
他仰头，盯着那颗挣扎的心脏，忽然一笑：“此物当灭。”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天规落下。整个石室嗡鸣，玉佩边缘银纹暴涨，混沌灵珠在他胸口一烫，仿佛应和。
心脏猛地一僵，符文寸寸崩裂。下一瞬，轰然炸开，血雾如雨洒落。
白璃抬手，冰火交织成网，将血雾尽数拦下。可就在最后一滴血雾将散未散之际，一道银丝如电射出，缠上她手腕，一钻而入。
她眉头一跳，低头看去，皮肤下已无痕迹。
“怎么？”陆无尘走近。
“没事。”她摇头，“就是……有点凉。”
他盯着她手腕看了两秒，忽然从酒葫芦里倒出半杯酒，泼在她手上。金焰一闪，她皮肤泛起微光，却没逼出任何东西。
“藏得挺深。”他眯眼，“下次记得穿秋裤。”
白璃翻了个白眼：“你灵田的黄瓜都比你正经。”
“那可不行，我种的黄瓜从不嘴硬。”他转身，走到石室中央，低头看那滩血雾残留。酒雨一洒，金焰化细雨，飘向城中各处。
那些被血肉法阵侵蚀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睁开眼，眼神清明，像是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
“醒了？”陆无尘瘫坐在废墟上，从灵田里拔了根新长的黄瓜，咔嚓咬了一口，“下次做梦，别把我家田种得歪七扭八，影响风水。”
他嚼着黄瓜，眯眼看着天空。血云散了，日头正好。
白璃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肩挨着肩。她没说话，只是轻轻靠了靠。
他也没动，任她靠着，手里的瓜子壳一粒粒扔出去，落在阵眼原位。
壳子落地，泥土微动。一株双生向日葵破土而出，一金一黑，叶片缓缓相转，像是在彼此打量。
“长得还挺快。”他嘀咕。
白璃忽然抬头：“你刚才说‘此物当灭’的时候……玉佩有没有响？”
“没。”他摇头，“系统最近挺安静，可能放假了。”
“可我听见了。”她声音轻了些，“不是声音，是……感觉。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敲了下钟。”
陆无尘咬瓜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低头看玉佩，边缘银纹还未完全褪去，隐隐发烫。他试着默念《混沌归元诀》，玉佩毫无反应。可当他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的时候，银纹却微微一跳。
“有意思。”他笑了，“它现在连班都不想上了。”
白璃盯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它能这样？”
“知道什么？”他眨眨眼，“知道它比我还懒？那当然，它可是我养的。”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黄瓜。
“还我。”他伸手去夺。
她抬手一扬，银发扫过他鼻尖：“叫一声姐姐就还你。”
“叫你祖宗都不给。”他仰头，“我这黄瓜可是灵田头茬，卖你三万灵石起步。”
“三万？”她冷笑，“你上回拿它逼供丹盟副盟主，人家给了一百万。”
“那不一样，”他理直气壮，“那是知识产权费。”
白璃懒得跟他扯，咬了一口黄瓜，眉头忽然一皱：“……怎么是甜的？”
陆无尘一愣，也咬了一口，随即瞪眼：“我靠，变异了？”
这黄瓜本该清脆微苦，可现在入口甘甜，像是掺了蜜。他赶紧掏出酒葫芦，倒出一滴酒滴在瓜肉上。金焰一闪，瓜肉表面浮现出极细的银丝，和刚才钻进白璃手腕的那根，一模一样。
“好家伙。”他眯眼，“它还学会反向渗透了？”
白璃盯着那银丝，忽然道：“它在模仿你的混沌气息。”
“模仿？”他挑眉，“它想冒充我？”
“不。”她摇头，“它想变成你的一部分。”
陆无尘沉默两秒，忽然笑了：“行啊，那我得收点股份。”
他把剩下的黄瓜塞进嘴里，含糊道：“反正我也不干活，让它替我勤快点。”
白璃看着他那副懒样，忍不住笑出声。笑声未落，她忽然抬手按住心口。
“怎么了？”他问。
“没事。”她摇头，“就是……心跳有点快。”
他皱眉，伸手按上她手腕。脉搏平稳，可指尖触到皮肤时，却察觉一丝异样——她的血流方向，似乎……逆了一瞬。
他没声张，只是默默把酒葫芦里的酒倒了一圈，洒在石室四周。金焰落地，泥土微颤，那株双生葵的黑色叶片突然转向他，缓缓合拢，像是在行礼。
“还挺懂事。”他嘀咕。
白璃靠回他肩上，轻声道：“你说，这心脏为什么偏偏选在这儿？”
“因为这儿风水好。”他懒洋洋说，“底下有灵脉，上面有傻子镇场，不选这儿选哪儿？”
“我是说……”她顿了顿，“它为什么能模仿你的田？为什么能用我的血？为什么……偏偏是你一句话，它就碎了？”
陆无尘没答，只是抬手，摸了摸她发梢沾着的一点泥土——那是他灵田的土。
“有些事，”他轻声道，“懒得想。”
风过，双生葵的金色叶片轻轻摇晃，洒下一滴露水。露水落地，没入泥土，瞬间消失。
同一刹那，他手腕上的银线，轻轻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