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又响了一下。
这次不是一声，是三下，像是有人在里头轻轻敲了节拍。陆无尘低头看了眼葫芦，又摸了摸腰间的咸鱼玉佩，两样东西都温温的，像是刚晒过太阳的石头。
他没说话，只是把葫芦往肩上一甩，转身朝古塔走去。
白璃跟在他身后半步，指尖还残留着冰火交融的余温。她没问去哪，但脚步没停。五爪金龙蹲在她肩上，尾巴卷着那片焦黑的向日葵叶，耳朵时不时抖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古塔比昨夜更破了。
藤蔓断裂，石砖龟裂，整座塔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缝隙里透出暗金色的光。塔门早已不见，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边缘刻着八个字——非有缘人，不得入内。
陆无尘走到洞前，停下。
“有缘？”他嗤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块合体玉佩，“我连咸鱼系统都绑定成功了，你说我有没有缘？”
玉佩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他没急着往里走，反而蹲下身，把玉佩轻轻按在地面上。石砖震动了一下，一道裂痕顺着玉佩边缘蔓延出去，像是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出水流。
“系统。”他在心里喊，“检测一下。”
【检测到上古禁制，需‘共鸣开启’，非暴力破解。建议：躺平三分钟，奖励积分五。】
“你闭嘴。”
陆无尘站起身，将玉佩对准石门中央的凹槽。那凹槽形状奇特，像是两条龙缠绕成环，眼珠位置空着一块——正好与玉佩上的碎痕吻合。
他深吸一口气，没灌灵力，也没念咒，只是把玉佩轻轻放了进去。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转动。
紧接着，整片地面开始下沉，石门两侧的龙雕缓缓睁眼，瞳孔中燃起幽蓝火焰。地宫入口在轰鸣中开启，一股带着星尘味的风扑面而来。
“成了？”白璃皱眉。
“成了。”陆无尘点头，顺手把酒葫芦往嘴里一怼，灌了一口，“就是不知道里头是请我吃饭，还是请我上刑。”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彻底塌陷。
众人失重下坠，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悬浮的星辰之间。
脚下是半透明的石台，漂浮在无尽星河中，头顶是倒悬的银河，脚下是旋转的星云。七盏青铜灯散落在不同方位，灯芯未燃，却隐隐泛着血色油光。
“这是……神魂灯？”陈伯站在一块浮石上，剑柄微颤，“传说中只有心神纯净之人才能点燃，否则反噬神魂。”
白璃抬手想靠近最近的一盏，却被一层无形屏障弹开，踉跄后退。
“有缘人？”陆无尘飘在另一块石台上，懒洋洋地靠在酒葫芦上，“我连前任都没有，哪来的‘缘’？”
【叮——检测到‘极度摆烂’情绪达标，解锁临时功能：咸鱼直觉。】
眼前一花，系统界面蹦出来，背景还是那条会翻白眼的咸鱼。
【说明：无需努力，无需天赋，只要够咸，就能感知世界真相。使用方式：躺平，放空，别想太多。】
“这不就是我日常？”陆无尘打了个哈欠，直接往石台上一躺，双臂枕在脑后，“来吧，让我看看什么叫‘有缘’。”
他闭上眼。
星河缓缓流转，风声渐远。
忽然，腰间玉佩轻轻一震，酒葫芦也跟着晃了晃。
他没睁眼，但能“感觉”到——那七盏灯里，有三盏动了。
不是火焰燃起，而是灯油表面泛起涟漪，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其中一盏，油面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眉心有道竖痕，嘴唇微动，似在低语。
只一瞬，脸就消失了。
“主人！”五爪金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看见一棵树！树上结的全是酒葫芦！”
陆无尘睁开眼，刚想骂它别做梦，整片星辰空间却突然翻转。
重力消失，星河倒流，七盏神魂灯同时亮起一道光柱，分别射向不同方向。白璃被一道紫光卷走，陈伯被青光吞没，金龙大叫着被黄光吸走，连酒葫芦都从他腰间挣脱，被一道银光裹住，飞向未知角落。
“喂！”陆无尘伸手去抓，只捞到一把星尘。
【检测到团队分离，激活“咸鱼羁绊”模式：每位队友所在空间将映射其内心执念。通关条件：全员通过心魔考验。】
“又来？”陆无尘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换个新花样？上回是‘梦境试炼’，这回是‘心理建设’，你们天机阁是开精神科的吧？”
没人回答。
他抬头，最后一道红光正朝他笼罩下来。
“行吧。”他索性盘膝悬浮，闭上眼，“反正我也闲着。”
下坠感袭来。
黑暗中，他听见一个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他没回答。
风穿过耳际，带着一丝熟悉的酒香。
酒葫芦静静漂在星河边缘，塞子不知何时开了，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凝成一道模糊的轮廓，抬手，轻轻敲了敲葫芦壁。
咚。
陆无尘在黑暗中睁开一只眼。
“老东西……”他低声说，“你要是再装死，我以后酿酒只用井水。”
那虚影晃了晃，没散，也没说话。
只是抬起手，指向某处。
陆无尘顺着方向看去，黑暗中浮现出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盏灯，灯油如血，灯芯却是一截枯枝。
那枯枝……像是从他灵田里拔出来的。
他还没动，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
【警告：检测到‘非咸鱼行为’倾向，即将扣除积分。】
“谁要主动了？”他冷笑，“我只是看看。”
【你看了三秒，且瞳孔收缩，心跳加快，系统判定为‘高度关注’，属于积极进取范畴，扣五分。】
“你闭嘴。”
他抬脚，朝石台走去。
一步，两步。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灯盏时，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啼哭。
他猛地回头。
一个婴儿躺在灵田中央，身上缠着混沌气，头顶悬浮着一枚金色光点。那光点缓缓下落，没入婴儿眉心。
婴儿停止哭泣，睁开眼。
那是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是……我？”陆无尘站在原地，声音低了下来。
石台上的灯，忽然自己燃了起来。
火光中，浮现出一行字：
你本不该出生。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关我屁事。”
他转身就走。
可每走一步，四周的景象就变化一分。灵田枯萎，婴儿消失，石台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废墟中央，站着一个披着黑袍的人，手持折扇，背对着他。
那人缓缓转身。
脸上，是陆无尘自己的脸。
“你逃不掉的。”那“他”说，“你越摆烂，我越强。因为你根本不是咸鱼——你是锁链。”
陆无尘停下脚步。
“哦？”他摸了摸下巴，“所以你是我的心魔？”
“我是你拒绝面对的那部分。”黑袍人抬手，折扇轻摇，“你说你不想修炼，不想争斗，不想承担责任。可每次危机，你都站出来了。你不是咸鱼，你是装咸鱼的狼。”
“狼？”陆无尘笑了，“我顶多是条翻车鱼，晒太阳都懒得翻身。”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混沌灵珠的残影。
“你说我是锁链？”他轻声说，“可锁链……也是用来困住你们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灵珠残影砸向地面。
轰！
整片幻境崩裂。
黑袍人怒吼，身形扭曲。
陆无尘站在废墟中央，喘着气，额角渗出血丝。
【叮——检测到‘佛系中爆种’行为，奖励积分五十，解锁新功能：咸鱼反弹。】
“反弹？”他抹了把血，“听着像洗衣粉广告。”
他抬头，四周黑暗开始褪去，隐约能看到星河轮廓。
“看来……我过关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龙吼。
“主人！快来看！这棵树它……它刚酿了一坛酒，写着你的名字！”
陆无尘一愣。
他低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长出一株小苗，嫩绿的叶子上，挂着一滴晶莹的露水。
那露水，散发着和酒道人当年给他的米酒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滴露。
露珠滚落，砸在石台上，发出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在轻轻敲了敲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