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还停在发梢的泥土上，像一层没擦干净的糖浆。
陆无尘坐在灵田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体内那股新生的混沌灵核还在乱窜，时不时撞得他肋骨发麻，仿佛有只不讲武德的咸鱼在他经脉里蹦迪。酒葫芦安静地躺在他脚边，葫芦口封得严实，可里头那株龙鳞草的嫩芽却微微颤动，像是在打嗝。
“再动我就把你腌了当下酒菜。”他低声威胁。
话音未落，一道温润的玉符贴上他后心，五行之力如春水般缓缓流淌，将那股躁动的乱流一点点梳理归位。他没回头，也知道是谁。
“我现在这模样，像英雄吗？”他问。
“不像。”白璃站在他身后，声音清冷，“像刚被雷劈过的田埂。”
“那不就对了？”他咧嘴，“咸鱼最怕雷，一响就翻肚。”
她没接话，只是指尖轻轻一勾，将玉符收回袖中。那玉符上狐纹微闪，隐约透出“三十载尽”四字，又迅速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远处，青阳宗广场已张灯结彩，彩绸横空，灵禽衔灯，各派修士络绎不绝，笑声震天。有人抬着整头烤龙猪走过，五爪金龙眼珠一转，立刻从天而降，一爪拍在猪头上：“这顿我监工！”
“你监个屁，上次监工把猪烤成了碳，还是我拿变异红薯救回来的。”陆无尘抬头，语气严肃。
“那是艺术！”五爪金龙昂首，“焦香才是灵魂！”
“你灵魂太黑了。”
正说着，一群修士簇拥着走来，为首的正是童谣，手里捧着个玉壶，壶口还冒着七彩酒气。
“陆师兄！庆功宴开始了，大家都要敬你一杯！”童谣眼睛亮晶晶的，鼻子抽了抽，“这酒是用三百年灵泉酿的，我闻得出，年份刚好。”
陆无尘立刻摆手：“不行不行，系统刚发话，咸鱼每日饮酒不得超过三口，违者罚种千年灵药一亩——我上哪儿找那么大块地？我家灵田还得种黄瓜。”
“那你喝一口也行！”赵无极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拎着个酒坛，脸上还留着上次试药后跳脱衣舞的阴影，“全修真界都在等你开坛！”
“我开坛干嘛？腌自己？”陆无尘往后缩了缩，“再说，我这体质刚升级，一喝酒灵田里的植物就得造反。你们是想看我头顶长出一窝会骂人的灵芝吗？”
众人哄笑。
就在这时，五爪金龙突然腾空而起，龙口一张，一道金灿灿的龙息喷薄而出，直冲那玉壶而去。
“我家主人今日只收瓜子！”它中二地宣布，“敬酒？蒸发！”
“轰”地一声，酒气蒸腾，七彩雾气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光，隐约组成一个“鸿”字，又迅速消散。
全场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响的笑声。
“好！那就敬瓜子！”有人喊。
“陆师兄，我带了自家种的金纹瓜子！”
“我这可是百年灵葵籽，嗑一口能通灵！”
瓜子如雨点般飞来，陆无尘手忙脚乱地接，最后干脆张开酒葫芦，一股吸力将所有瓜子卷了进去。葫芦口微微鼓动，像是在打饱嗝。
他拍拍葫芦：“今晚加餐。”
白璃站在一旁，看着他被众人簇拥，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迅速敛去。
宴席正式开启，灵食满桌，灵酒飘香。各大门派掌门轮番上台致辞，无一例外提到“陆无尘”三字，说到动情处，甚至有人眼含热泪。
陆无尘全程瘫在椅子上，左手撑头，右手嗑瓜子，瓜子壳精准地弹进五爪金龙张开的龙嘴里。
“你这是喂宠物呢？”白璃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清水。
“不，我在搞生态循环。”他咽下最后一粒瓜子仁，“龙负责消化，我负责生产，系统负责记账——完美闭环。”
她没笑，只是静静看着他。
“怎么？”他抬眼，“我脸上沾泥了？”
“没有。”她顿了顿，“我要闭关了。”
他手一顿，瓜子壳卡在指尖。
“哦。”他点点头，“突破？”
“嗯。”她看着远处喧闹的人群，“现在的我，护不住你太久。”
他没接话，只是低头，从灵田里轻轻拔出一根刚冒头的变异黄瓜。表皮青翠，带着细密纹路，仔细一看，竟是“闭关勿扰，有事敲门”八个字。
他随手塞进她手里：“饿了就啃，比丹药管用。”
她接过，指尖拂过那八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
“你还真是……永远都不说正经的。”
“我说最正经了。”他抬头，眼神难得认真，“你要是饿死在洞府里，我上哪儿找这么能打的工具人？”
她终于笑了，抬手，将一株银光流转的小花轻轻插入他发梢的泥土中。花瓣如月华凝成，根系却深深扎进那层薄土，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不谢花。”她说，“妖族传说，能护道心安宁。”
他摸了摸那朵花，点头：“懂了，怕我闭关时种田走火入魔，变成灵植精怪？”
“随你怎么想。”她后退一步，银发微扬，狐尾在身后轻轻一扫，“等我出来。”
他没起身，只是举起酒葫芦，晃了晃：“一路顺风，别让我等太久——我这黄瓜种子，可就剩最后一包了。”
她转身离去，身影渐远，融入人群又脱离喧嚣，最终消失在山门深处。
广场上依旧热闹，有人开始跳起灵舞，五爪金龙抢了鼓槌，正用龙爪敲得震天响。童谣和赵无极在比嗑瓜子速度，酒道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酒杯，正对着空气敬酒，嘴里嘟囔着“醉生梦死，差一味……还差一味……”。
陆无尘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空。
阳光依旧洒在发梢的泥土上，金灿灿的，像撒了层糖霜。
他伸手，从酒葫芦里摸出一粒瓜子，指尖轻轻一弹。
瓜子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入灵田中央。
就在它触土的瞬间，那株道源草的叶片微微一颤，银光流转，根部一缕极细的黑丝悄然浮现，又被迅速净化。
他眯了眯眼，没动。
远处，酒葫芦突然“咚”地震了一下。
葫芦口微微张开，那株龙鳞草的嫩芽缓缓探出，叶片轻轻一歪，像是在看他。
他盯着它，缓缓开口：“你再敢长，我就把你泡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