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船只,你们已闯入禁区。” “立刻熄火,放弃抵抗,接受登舰检查。” “重复,立刻熄火,放弃抵抗。否则,我们将视你为威胁,予以击沉。”
冰冷的、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女声,如同深海寒流,瞬间冻结了“星烬号”内本就紧张的空气。主屏幕上,“自由先锋”突击舰那黑洞洞的鱼雷发射管口闪烁着致命的红光,牢牢锁定着他们这艘破烂不堪的小艇。巨大的舰影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高…能…反应…!】mK-III的警报声尖锐响起,【…鱼…雷…导…引…锁…定…完…成…!】 【…对…方…不是…虚…张…声…势…!】
纪辰的意识高度紧绷,破烂的机械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控制台边缘(尽管并无实际作用)。投降?对方来历不明,态度强硬,登舰检查无异于自投罗网。抵抗?以“星烬号”此刻的状态,面对一艘明显是战斗舰艇的突击舰,胜算几乎为零。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艘样式古老的生物骨骸帆船和那艘破损严重的鹰隼侦察艇,竟也同时产生了异动!
帆船那早已干枯萎缩的、如同巨型肋骨般的桅杆上,突然亮起了一圈幽幽的、惨绿色的磷火!一股阴冷、腐朽、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的死寂气息弥漫开来。
而侦察艇破损的舷窗后,猛地亮起一双锐利如鹰、充满了警惕与审视的金黄色光学传感器!一股凝练、敏锐、仿佛刀锋般的意念扫过“星烬号”,带着一种并非敌意、却也绝非善意的探究。
三艘来自不同时代、理应早已死去的舰船,在这一刻,仿佛同时被“星烬号”的到来所惊动,从漫长的沉睡中,显露出了苏醒的征兆!
这片沉寂的信标站核心区,瞬间变成了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三角对峙区!
“自由先锋”似乎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它的探照灯光微微晃动了一下,锁定的力度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疑。那个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明显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警告!所有未知单位!保持现有状态!任何异动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
她的警告主要针对的是另外两艘突然“活过来”的船。
机会!
纪辰的意识疯狂运转!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混乱!
【…mK-III!】他通过内部频道急促地传递意念(尽管机器人无法说话,但简单的意念波动mK-III似乎能捕捉到),【…信…号…干…扰…!模…仿…之…前…的…‘回响’…频…率…!】
他无法直接说话,只能传递模糊的意图。
幸运的是,mK-III瞬间理解了他的想法!
【…了…解…!尝…试…注入…‘往昔回响’…残…留…波…形…!】
mK-III的维修臂飞速操作,将从之前遭遇幽灵时记录下的能量波动特征,经过处理,混合着深渊引擎的部分输出,通过通讯阵列猛地向外释放出去!
一股混乱、扭曲、充满了痛苦尖叫和静电噪音的复合信号流,如同无形的烟雾弹,瞬间以“星烬号”为中心扩散开来,干扰了这片水域的通讯和传感器!
“自由先锋”的探照灯光剧烈晃动,锁定的红光变得不稳定!那个冰冷的女声发出一声带着干扰杂音的惊叱:“什么鬼东西?!”
另外两艘船也受到了影响。帆船的磷火剧烈摇曳,侦察艇的金黄色光学传感器猛地收缩,似乎对这种代表“死亡回响”的信号极为忌惮,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
就是现在!
【…最…大…推…力…!】mK-III嘶哑地吼道,将深渊引擎的输出功率瞬间推过安全红线!
“星烬号”的艇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尾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劲涡流,如同受惊的旗鱼,猛地向下扎去,试图从三艘舰船下方的空隙,冲向信标站更深处的地形复杂区域!
“想跑?!”“自由先锋”上的女生显然被激怒了,“开火!拦住它!”
然而,就在她的命令下达的瞬间——
咻!咻!
两道炽热的能量光束,并非来自“自由先锋”,而是从侧面精准地射出,交叉封堵在了“自由先锋”鱼雷发射管的前方,爆开两团耀眼的干扰电浆!
是那艘鹰隼侦察艇!它竟然对“自由先锋”发动了干扰性攻击!
一个冷静、简洁、带着独特金属质感的男声通过公共频道响起,目标直指“自由先锋”:“‘自由先锋’,你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那条小杂鱼。注意你的侧翼。”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艘生物骨骸帆船也有了动作!它那巨大的、覆盖着磷光的骨帆猛地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压迫感的低沉号角声,如同穿越了远古时空,直接在所有单位的意识中响起!
这号角声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警示!
伴随着号角声,信标站边缘那些幽蓝色的巨大水晶簇,突然开始以极高的频率闪烁起来!整个信标站核心区的能量场变得极度不稳定,强烈的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自由先锋”首当其冲,舰身剧烈摇晃,刚刚瞄准的鱼雷被迫中断发射程序!那个女生发出一声恼怒的咒骂。
“星烬号”也在这突如其来的能量风暴中颠簸翻滚,mK-III拼命稳住艇身。
而发出警告的侦察艇,则趁机一个灵巧的侧滑,如同真正的鹰隼般,悄无声息地隐没到了一根巨大的水晶柱后方,消失不见。
那艘帆船在吹响号角后,磷光迅速黯淡下去,再次恢复了死寂,仿佛从未苏醒过。
整个局面,在短短几秒钟内,变得一片混乱!
“自由先锋”似乎对那艘侦察艇极为忌惮,又对能量风暴和诡异的号角充满疑虑,它没有再理会逃跑的“星烬号”,而是迅速调整姿态,探照灯紧张地扫视着侦察艇消失的方向和水晶丛林,如临大敌。
【…成…功…脱…离…!】mK-III报告道,操控着“星烬号”借着能量风暴和复杂地形的掩护,迅速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
直到再也看不到信标站核心区的光芒,艇内的紧张气氛才稍稍缓解。
【…刚…才…那…艘…侦…察…艇…】mK-III的合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的…信…号…特…征…我…在…很…久…以…前…的…‘清…扫…行…动’…档…案…中…见…过…】 【…隶…属…于…‘帝…国…之…鹰’…精…锐…斥…候…部…队…】 【…他…们…应…该…早…在…‘黎…明…起…义’…之…前…就…随…着…母…星…的…陷…落…而…毁…灭…了…】 【…还…有…那…艘…帆…船…那…是…‘先…民’…时…代…的…‘星…海…探…索…者’…!】 【…不…同…时…代…的…舰…船…为…何…会…聚…集…在…此…?而…且…似…乎…保…留…着…某…种…程…度…的…‘活…性’…?】
mK-III的疑问,也是纪辰的疑问。这片锈海,这座信标站,隐藏的秘密远比想象中更多。
“守门人”所说的“暗潮之路”,恐怕不仅仅是一条物理上的航路。
“星烬号”继续在幽深的海沟中航行,变得更加谨慎。经过刚才的惊险遭遇,mK-III激活了更多的被动传感器,尽可能减少主动信号发射。
航路逐渐向上,周围的水温开始回升,压力减小。两侧的岩壁从坚硬的岩石逐渐变为某种多孔的、散发着微弱热量的深海喷发岩。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的、仍在缓慢活动的海底热泉,如同烟囱般喷涌出富含矿物质的黑色烟雾,形成一片片奇特的“黑烟囱”生态圈。
一些依靠地热和化学能生存的、形态怪异的管状蠕虫和盲虾在热泉口附近蠕动,为这片死寂的深渊带来一丝诡异的生机。
根据星图显示,他们即将离开这条主要海沟,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被称为“碎星盆地”的区域,那里是通往下一个信标站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驶出海沟出口时——
声纳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大量、高速接近的光点!
【…警…报…!】mK-III的声音瞬间绷紧,【…多…个…高…速…水…下…目…标…接…近…!】 【…速…度…极…快…!识…别…为…‘盾牌’…制…式…‘猎…杀…者’…高…速…鱼…雷…!】 【…来…自…后…方…!我…们…被…锁…定…了…!】
“盾牌”!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是在信标站暴露了?还是他们一直有办法追踪“深渊引擎”或者蓝色水晶的信号?
根本来不及思考!
至少有六枚“猎杀者”鱼雷,拖着致命的白色尾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后方海沟的黑暗中猛扑而来!它们的速度远超“星烬号”!
【…规…避…不…可…能…!】mK-III瞬间做出判断,【…准…备…迎…击…!】 【…启…动…最…后…的…‘金属…尘埃’…防…御…系…统…!】
“星烬号”艇身两侧弹出几个发射口,瞬间向外喷射出大团大团的、由细微金属颗粒构成的烟雾!这些烟雾迅速在海水中扩散,形成一片干扰屏障。
同时,mK-III操控潜航艇做出剧烈的战术规避动作,试图甩开锁定。
然而,“猎杀者”鱼雷显然配备了先进的复合导引头!它们轻易地穿透了金属尘埃屏障,只是速度稍减,依旧死死咬住“星烬号”!
最近的一枚鱼雷已经逼近到不足百米!致命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完了!纪辰的心沉入谷底。刚刚摆脱往昔幽灵和自由先锋的威胁,却又落入了“盾牌”的死亡追击!
就在这绝望时刻——
异变再生!
从侧下方的海底热泉群中,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猛地射出数道凝练的、幽蓝色的能量射线!
这些射线精准无比地、几乎是同时命中了那六枚“猎杀者”鱼雷!
没有爆炸,只有几声轻微的“噗嗤”声。那些高速疾驰的鱼雷,在被幽蓝射线命中的瞬间,其内部的精密元件仿佛被瞬间超低温冻结又高频瓦解,直接失去了所有动力,变成了一堆僵硬的废铁,缓缓向着深海沉去。
危机…解除了?
是谁?!
纪辰和mK-III同时将传感器转向能量射线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片黑烟缭绕的热泉区域,一个巨大的、之前被误认为是岩石的阴影,缓缓动了起来。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深海生物?
它的主体像是一只放大了千百倍的、甲壳厚重如装甲板的巨蟹,但它的背部却并非生物组织,而是覆盖着一层明显是人工建造的、由某种暗蓝色晶体和金属构成的平台甚至小型建筑!那些建筑风格古老而奇特,与周围的环境诡异融合。它的一只巨钳是正常的生物结构,而另一只则被替换成了某种复杂的、多管联装的能量武器发射器——刚才那精准的幽蓝射线正是由此发出!
这是一只…半机械改造的深海巨兽?!
巨兽那巨大的、复眼结构的主视觉器官,闪烁着睿智而冰冷的幽蓝光芒,缓缓转动,聚焦在了渺小的“星烬号”上。
一个苍老、低沉、带着隆隆的回音、仿佛无数气泡翻滚的声音,直接通过水波震动,传入了潜航艇,也清晰地在纪辰和mK-III的意识中响起:
“陌生的旅人…” “为何携带‘始源之光’(它的意念指向蓝色水晶),惊扰‘锻炉’的宁静?” “又为何,被‘锈蚀之牙’(显然指‘盾牌’)追猎?”
它的语气中没有明显的敌意,只有一种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沉淀下来的平静与审视。
纪辰和mK-III都愣住了。这只半机械巨兽,不仅能交流,似乎还知道很多事情?
还没等他们做出回应,巨兽背部的晶体建筑中,一扇门打开,一个娇小的、穿着合身潜水服、外面套着工匠围裙、脸上戴着巨大护目镜的身影,灵活地跳到了巨兽的头顶,好奇地向着“星烬号”张望。
由于护目镜太大,看不清她的全貌,只能看到一头乱糟糟的、如同海藻般的翠绿色短发,以及嘴角一颗调皮的小虎牙。
她拍了拍巨兽的脑袋,一个清脆、充满活力的少女声音响起,与巨兽的沉稳形成鲜明对比:
“爷爷!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的老古董炮又卡壳了呢!” “咦?这小破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上面那个丑丑的机器人好像快散架了诶!”
被称为“爷爷”的机械巨兽发出一阵无奈的、如同闷雷般的咕噜声。
翠发少女则笑嘻嘻地,对着“星烬号”用力挥了挥手,声音透过水体传来:
“喂!那边的!你们看起来惹上大麻烦啦!” “要帮忙吗?收费的哦!可以用好玩的故事或者没见过的零件来换!”
神秘的机械巨兽,古怪的少女工匠… 在这绝望的锈海深处,似乎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