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如同巨人心跳般的鼓点，在“清算者”号的舰桥内响起。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乐曲。
它混合着金属的撞击声，古老的战吼，以及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压抑的咆哮。每一个音节，都像一块沉重的墓碑，砸在所有幸存者的心头。
这是秃鹫军团的镇魂曲。
是为了一万五千个回不了家的兄弟，奏响的送葬之歌。
李兵站在自己的战位上，鲜血已经在他额头凝固成暗红色的硬痂。他没有去擦拭，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全息战术地图。
地图上，代表着帝国拦截舰队的三十多个红色光点，正组成一个傲慢的、锋矢般的阵型，毫不知情地冲向这片刚刚吞噬了一颗“太阳”的死亡墓地。
“侦测到帝国舰队旗舰‘胜利号’发来的通讯请求。”一名通讯官报告道，声音干涩。
张远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反应。
他的目光，如同被钉死一般，固定在舰桥主屏幕上。那块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了数百个细小的窗口，每一个窗口，都是一门“浩劫”导弹，一具“蜂群”无人机发射巢，或是一门“雷神之锤”电磁炮的实时瞄准视角。
那是死神的眼睛。
成千上万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眼睛。
“指挥官？”通讯官又问了一遍，带着一丝不确定。
张远缓缓抬起了手。
不是回应通讯，而是在空中，做了一个轻柔的、下压的手势。
仿佛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落下了他最后的指挥棒。
“开火。”
刘屹的意志，化作了最简洁、最致命的指令，瞬间传遍了整个幽灵舰队。
下一秒。
镇魂曲的鼓点，被一阵更加狂暴、更加密集的轰鸣所彻底淹没！
“清算者”号和它身边的四艘姐妹舰，那刚刚由数据流构筑起来的、狰狞可怖的舰体上，数千个“浩劫”重型导弹的发射口，在同一时间，向外喷吐出死亡的烈焰！
不是一枚，不是一排。
而是数万枚！
数万枚拖着猩红色尾焰的导弹，组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钢铁海啸，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扑向了那支尚在十七分钟航程之外的帝国舰队！
紧随其后的，是“蜂群”无人机。
数百万架巴掌大小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自杀式无人机，从母巢中喷涌而出，它们没有固定的阵型，像一片拥有自我意识的、由金属与能量构成的星云，以更快的速度，席卷而去。
帝国舰队旗舰，“胜利号”的舰桥。
舰队指挥官马库斯上将，正端着一杯温热的红茶，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微笑。
“一群在垃圾场里打架的老鼠，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看着远方那片不稳定的空间异常区，对身边的副官说道，“命令各舰，前卫线散开，准备用引力网打捞残骸。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克洛诺斯’反应堆殉爆。”
他的话音未落。
刺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最高级别警报，响彻了整个舰桥！
“警报！侦测到超高密度导弹饱和攻击！数量……无法计算！”雷达官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尖叫，“还有……天哪！那是什么东西！是能量体吗？不！是实体！超高速实体集群！”
马库斯手中的红茶杯，砰然落地。
他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他扑到舷窗前，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便如同被冻结。
在他的视野尽头，一片由无数红色光点组成的、不断扩大的“宇宙”，正在朝着他吞噬而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足以让任何智慧生命感到绝望的毁灭之景。
“开火！所有防空炮！拦截！不惜一切代价拦截！”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帝国舰队那密集的防空火网，在顷刻间张开。无数的激光束与速射炮弹，组成了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光墙。
然而，这道光墙，在“蜂群”无人机组成的金属星云面前，就像是海边的沙堡。
“滋啦——”
冲在最前面的无人机，直接撞上了防空火力，爆成一团团绚烂的电火花。
但它们的死亡，为后方的同伴，清空了弹道。
更多的无人机，悍不畏死地冲了进去，它们的目标不是战舰，而是那些正在疯狂开火的防空炮塔！
“轰！轰！轰！”
一艘帝国护卫舰的舰体表面，瞬间爆开数十个火球，它的防空火力，在一秒钟内，哑火了百分之八十。
紧接着，金属星云，淹没了它。
那艘数万吨的战舰，连一声像样的爆炸都没有发出，就在无数无人机的疯狂撞击与钻探下，被活生生地、从外部结构到内部管线，彻底“啃食”成了一堆漂浮在太空中的金属碎渣。
【摧毁帝国‘枪骑兵’级护卫舰。获得积分：8,000,000。】
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蜂群”无人机撕开了帝国舰队的防御阵线后，那道由数万枚“浩劫”导弹组成的钢铁海啸，终于抵达。
“清算者”号的主屏幕上。
数百个窗口的视角，在同一时间，变成了刺目的白光。
帝国舰队的阵型中央，一艘“暴君”级重型巡洋舰，被超过三百枚导弹同时命中。
它那引以为傲的能量护盾，连一毫秒都没能撑住，就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悄然湮灭。
紧接着，战舰的舰体，从头到尾，在一连串密集的、无声的爆炸中，被炸成了一团不断膨胀的、橘红色的火球。
【摧毁帝国‘暴君’级重型巡洋舰。获得积分：25,000,000。】
“目标，‘胜利号’！”
张远的声音，在舰桥内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刘屹的意志，立刻调动了五艘战舰上，所有刚刚完成紧急修复的“雷神之锤”电磁炮阵列。
狰狞的炮口，无声地转向了那艘正在疯狂规避、试图逃离这片死亡地狱的帝国旗舰。
炮管周围，蓝色的电弧，已经汇聚成了刺目的球状闪电。
“充能完毕。”
“发射。”
没有轰鸣，没有火光。
五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细长的、扭曲了光线的轨迹，一闪而过。
正在做着高难度规避机动的“胜利号”，舰桥部位，猛地爆开一团无声的、纯白色的光晕。
下一瞬，它那长达两公里的庞大舰身，从中间开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干净利落地，撕成了两截。
断口处平滑如镜。
马库斯上将和他整个指挥层，连同他们那可笑的傲慢，在一瞬间，就被汽化成了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
【摧毁帝国‘君主’级旗舰‘胜利号’。获得积分：60,000,000。】
【目前总积分：94,519,600。】
刘屹的电子音，如同最精准的会计，在舰桥内汇报着这场屠杀的收益。
李兵看着那飞速跳动的数字，看着屏幕上那些不断熄灭的红色光点，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复仇的快感。
而是一种将灵魂都掏空了的、巨大的悲恸与疯狂。
他看向张远。
他们的指挥官，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屏幕上那场炼狱般的景象，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乏味的默剧。
“指挥官，”李兵的声音沙哑，“帝国舰队，已溃散。是否进行追击？”
张远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了战术地图的边缘。
在那片空域之外，一个孤零零的、新的红色光点，刚刚从跃迁状态中脱离出来。
那是一艘帝国的医疗船，船身上，闪烁着巨大而醒目的红十字标志。
它显然是收到了求救信号，赶来救援的。
张远看着那个光点，沉默了足足十秒。
然后，他缓缓开口。
“刘屹。”
“我在。”
“把我们所有的炮口，都对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