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通的这些下属,都是亲眼见过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铁面无私地斩杀违令族人的。
彼时,元氏族中出动了不少人替那人求情,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的亲叔叔,但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却谁的面子都没卖,毫不犹豫就把人给咔嚓了。
除了这个最有分量的,另外还有其他一些自以为能够很好隐藏起自己狐狸尾巴的冒险份子,但凡被查出来,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就一定会根据对方罪行轻重,铁面无情地进行处罚。
因他一向都只是依据律法和军规行事,就算处置哪个,也只不过是强势取消了对方的违法特权罢了,是以他那些臣属,就算想披着直言进谏的皮,为自己所属的阶层争取不必遵守规则的权力,最终却也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句,“老虎吞天,无从下口”。
总不能他们直言不讳的去跟自家主公说,“你得不得民心、做不做得成皇帝、江山社稷是否能够稳固都不重要,我们这些跟着你打天下的有功之臣,以及我们的三亲六故,能够享受多少特权才重要”吧?
这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上赶着找死吗?
没人敢把自己的私心摆到明面上,要求皇帝以失去民心、江山不稳为代价,向他们做出让步和妥协,自然就也没人能阻止皇帝以军规治军,以律法治国。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还是会心存侥幸,还是会忍不住放纵自己的贪欲和恶念,但这种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而蒋通的这些下属,显然并不属于那“极少数”。
他们还想安安稳稳生活下去,可不敢仗着这里山高皇帝远就肆意屠杀平民百姓。
毕竟,以他们来时的招摇程度,他们这会儿就算是把这村子的所有人都给杀了灭口,当地官府也一样还是能够循着他们留下的那些痕迹,顺藤摸瓜把他们给找出来。
到时候要倒大霉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了,就连他们的主家,皇帝也是必然要问责的。
深吸一口气,为首之人咽下自己的满心不服不忿,他努力挤出一个笑,然后伸手解下自己的腰牌,将之递到陈里正手上,“这个应该足够证明我等的身份了吧?”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里不可避免的,还是带上了一丝高高在上。
陈里正把腰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有些讪讪然的又双手捧着,将腰牌递还给对方,“不瞒您说,我们这乡下地方,还真没人认得出您的这牌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他有些犹豫的提出建议,“要不,我带各位去一趟县衙,请我们县尊大人帮着掌掌眼?我们县尊大人也是京城来的,见多识广着呢。”
为首那人气了个倒仰,他身后的其他人也个个都双眼圆瞪。
人言否?
哪个正常人会为了辨认一面令牌,就巴巴的跑去骚扰当地县令?
这老儿到底知不知道,他只是个小小里正!
瞥到这群人都是一副活见鬼了的奇怪表情,陈里正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他心说,老头子当然不会带你们去找县令,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敲打一二,让你们行事多一点儿顾忌罢了。
明福村的其他人,见这群外来者因为陈里正的一句话,齐刷刷表演起了变脸绝技,不由纷纷用满是惊叹的小眼神去看自家里正。
陈里正假装没注意到众人看过来的各种视线,他维持着脸上的职业假笑,“怎么?诸位可是有所不便?”
为首那人再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因为陈里正的这番言语直接翻脸,“衙门就不必去了,我们只是来寻人的,又不是外出公干。”
虽然他们的身份没啥问题,但他们也不想在把事情做成之前,就与唐县那个出身京都官宦之家的县令产生交集。
为了伯府以及他们伯爷的名声考虑,他们绝不能在自家伯爷彻底掌控江远之前,就让他们伯爷和江远是亲父子的这件事,流传到京师其他达官显贵的耳朵里。
不然,那些与他们伯爷不对付的达官显贵,肯定会像闻到味儿的苍蝇一般,试图通过江远的事攻讦他们伯爷。
他定定看着陈里正,语气里带着三分威胁,“我家伯爷试图寻回亲子,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便是身为里正,也没有从中横加阻拦的道理。”
陈里正搓着手笑,“哎呀,您误会了,小老儿可没有阻拦阿远那孩子认祖归宗的意思,只要他自己愿意,他爱管谁叫爹就尽管叫去。”
不得不说,这话也继承了陈里正前几句话那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不等为首那人开口,陈里正又接了一句,“咱们问各位要证据,也只是想要确定一下,各位所说的那位伯爷,是不是真的是阿远的亲生父亲。”
为首那人唇瓣微动,正要说些什么,他身后的另外一人就已经忍无可忍的冷嗤一声,“若不是,我等又何需大老远的,从京城跑到你们这种地处边陲的乡下地方?”
陈里正挠头,“问题小老儿见识浅薄,根本没办法从那块牌子上看出什么,自然,小老儿便也无法确定,各位真的是从京城的那什么伯府来的。”
如此,问题便又回到了原点。
也即是说,他还是不能轻易向这群人透露江远的所在之地。
蒋通派来的那群人,见他说了一堆之后,竟又把话绕了回来,不由都有些愤怒起来。
他认不出他们的腰牌,然后就直接否认了他们的腰牌可以作为证据,而是转头就伸手问他们要其他证据,这不就是明摆着在胡搅蛮缠?
如果他们有其他证据,他们还在这儿和这糟老头子废什么话?直接把证据甩他脸上难道不香吗?
心里愤怒着,众人下意识将视线全都投向为首之人,等着他作出决断。
为首之人是蒋通信任的心腹长随,同时也是他以前的贴身护卫,之所以后面给蒋通做了长随,一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战斗力大幅下降,二则是因为他除了身手不错,于处理日常事务上也很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