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消息。
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天玄宗的上空,轰然炸响。
消息很短。
短到只有寥寥四个字。
“董小秣,认输。”
死寂。
是那种针落可闻,令人窒息的死寂。
短暂的死寂过后,便是冲天的,几乎要将宗门穹顶都彻底掀翻的哗然与嘲弄!
“什么?!”
“认输了?那个把天都快捅破的疯子,居然主动认输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就说嘛!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废物,也敢跟欧阳师兄和冷师兄叫板?”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懦夫!我还以为他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骨气,原来只是个装腔作势,外强中干的垃圾!”
“丢人现眼!他不仅丢了自己的脸,更是把我们所有新晋弟子的脸,都丢尽了!”
嘲讽,辱骂,鄙夷。
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化作最恶毒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整个天玄宗。
“董小秣”这三个字,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从一个充满争议的传奇符号,彻底沦为了一个贻笑大方,人人唾弃的耻辱烙印。
……
偏僻的演武场。
肖战手中的重剑,重重地插在龟裂的地面上,发出不甘的嗡鸣。
他听着周围传来的,沸沸扬扬的议论声,脸上的血色,正一点一点地褪去。
“不可能。”
他身旁,黄飞虎一拳将一块人高的试炼石轰成齑粉,双目赤红如血。
“绝对不可能!董师兄弟的眼神,我见过!那是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的眼神!”
他们不信。
他们无法将那个在龙虎山脉一刀斩群狼,在宗门考核睥睨所有天才的身影,与“懦夫”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然而。
当一名内门执事,满脸讥讽地路过,并将宗门戒律堂盖有大印的正式公告,扔在他们面前时。
肖战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彻底消失。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剑柄,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信念。
黄飞虎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也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熄灭了。
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心中那座名为“董小秣”的丰碑,那个不屈的偶像,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碎成了满地的尘埃。
原来,再锋利的刀,再不屈的脊梁,也终究会被名为“现实”的大山,给活生生压弯。
……
另一处,属于慕冰与楚香玉的院落。
“你们胡说!”
慕冰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对着前来传话的几名女弟子尖声嘶吼。
“董师兄他顶天立地,他怎么可能会认输!你们都在污蔑他!”
楚香玉站在她身旁,脸色冰冷如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当那几名女弟子,不耐烦地将印有宗门大印的公告拓本,摆在她们面前时。
慕冰的嘶吼,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看着那四个刺眼无比,仿佛在嘲笑着她一切信任的字眼。
“为什么……”
少女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若非楚香玉及时扶住,她已然瘫倒在地。
楚香玉的脸上,没有崩溃。
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深深的,无法言喻的失望。
她曾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能于逆境中斩开天地的男人。
终究,是她看错了。
……
卿老的小院。
“砰!”
一只名贵的紫砂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应声化作一地碎片。
卿老须发皆张,那张平日里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暴怒与失望。
“混账东西!”
“老夫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好这么一个没有骨头的懦夫!”
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愤怒的,不是董小秣的输赢。
而是他的背弃!
武者,可败,可死,但武道之心不可弃!
连自己亲口应下的生死之约,都可以随意抛弃,这种人,就算天赋再高,心性已毁,未来也绝无可能问鼎武道之巅!
“卿老息怒。”
宫北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解,他试图为那个少年辩解。
“董师弟他……他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苦衷!”
“苦衷?”
卿老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
“能有什么苦衷,比自己的道心更重要!他此举,是自毁长城!是自断仙路!”
就在此时。
一道比卿老更加苍老,却又无比沉稳的声音,从竹屋的阴影中,悠悠响起。
“师弟,你看这满园的竹,为何能历经风雪而不倒?”
一名身穿灰色布衣,身形枯槁,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神秘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他是卿老的师兄,一个在宗门内,几乎无人知晓其存在的活化石。
卿老见到他,满腔的怒火,竟硬生生被压了下去,恭敬地躬身行礼。
“师兄。”
那神秘老者并未看他,只是将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的眸子,投向了三号院落的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失望。
反而,有一丝淡淡的,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的笑意。
“因为竹,知进退,识弯折。”
“看似弯了腰,实则,是将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在了根部,只为来年,能刺破更高的天。”
老者收回目光,看向满脸错愕的卿老,声音变得意味深长。
“此子,非但不是懦夫。”
“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将自己的尊严、名望、乃至所有人的信任都当做棋子,来布一场惊天大局的,真正狠人。”
“他这一手认输,看似自断臂膀,实则……”
老者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连卿老都感到心悸的精光。
“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更大的风暴,落下最致命的一刀。”
“等着看吧。”
“很快,整个天玄宗,都将因他这一‘跪’,而彻底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