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刘神那张阴鸷的面容，如同一块被毒液浸泡了千年的寒冰。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锁定在董小秣的身上，其中翻涌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杀机。那股杀意是如此的浓烈，仿佛凝成了实质的冰锥，穿透虚空，刺得人神魂生疼。
整个演武场，数千名内门弟子的议论声，在这股冰冷的威压下，戛然而止。空气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数十度，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你就是董小秣？”
刘神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寒意。
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董小秣，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迎上了高台之上那怨毒的视线，没有半分退缩，反而，眉梢微微一挑。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并非单纯的敌视，而是一种深入骨髓，仿佛源于血脉的刻骨仇恨。
他的脑海中，一张因为绝望与不甘而扭曲的年轻面孔，一闪而过。
刘通书。
再看高台上那张阴鸷的老脸，与记忆中的面孔，至少有七分相似。
原来，是老的来了。
董小秣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带着几分嘲弄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副淡漠的神情，仿佛在说：是又如何？
这种无声的蔑视，彻底点燃了刘神心中的怒火。
“好！好一个董小秣！”刘神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全场，“在外院考核，心狠手辣，用阴险手段，将我儿通书害得武魂受损，被罚入刑罚殿！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原来是刘通书师兄的父亲，内门长老刘神！
众人看向董小秣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在宗门之内，是最难缠的局面。更何况，老的还是一位手握实权的内门长老！
面对这当众泼来的脏水，董小秣的神色，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他抬起眼皮，声音平淡地回应道：“刘长老此言差矣。外院考核，公平公正，众目睽睽。至于刘通书师兄为何会入刑罚殿，那是刑罚殿张殿主亲自审判的结果。”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双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刘神，带着一丝玩味。
“莫非，刘长老是在质疑张殿主的判罚不公？”
一句话，便将这口黑锅，稳稳地扣回了刑罚殿殿主的头上。
刘神的面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当然不敢公开质疑刑罚殿殿主，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好个伶牙俐齿的竖子！”刘神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机，几乎要凝成实质，“我观你气息浮动，煞气缠身，分明是根基不稳，已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今日，本长老便以指点你武技为名，帮你梳理真气，免得你误入歧途，为祸宗门！”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从高台之上消失！
好一个“指点武技”！
好一个“为祸宗门”！
在场的弟子，无不心头一寒。这分明就是要借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死手！
董小秣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致命的危机感，让他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太快了！
武王境后期的强者，含怒出手，根本不是他如今的境界可以反应过来的！
他甚至来不及催动身后的七宗罪，一道银色的指劲，便已撕裂空气，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噗！”
一声闷响。
鲜血，如同寒冬里绽放的红梅，染透了他左肩的黑衣。
那道指劲，精准地洞穿了他的肩胛骨，狂暴的劲气在他体内炸开，撕扯着他的经脉。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董小秣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险些单膝跪地。
他强行撑住，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残忍笑意的银袍长老。
“反应太慢，根基不稳。”刘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被自己随意踩在脚下的蝼蚁，“看来，本长老的判断，没有错。”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堂堂内门长老，竟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弟子下此重手！
“再来！”
刘神根本不给董小秣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一声冷喝，并指如剑，三道更加凌厉的银色指劲，呈“品”字形，封死了董小秣所有闪避的路线！
这一次，董小秣有了准备。
他双目赤红，体内的太古真气，如同咆哮的江河，轰然运转！
脚下发力，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射向心口与丹田的两道指劲。
然而，第三道指劲，依旧如跗骨之蛆，狠狠地轰在了他的左腿之上！
“咔嚓！”
骨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比上一次更为剧烈的痛苦，轰然爆发！那股侵入体内的劲气，带着一种阴寒诡异的特性，不仅仅是撕裂，更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冰蚕，在啃噬他的骨髓与经脉，让那份疼痛，放大了十倍不止！
“砰！”
董小秣再也支撑不住，左腿一软，重重地单膝跪在了冰冷的白玉地砖之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眼前阵阵发黑。
他败了。
在绝对的境界压制面前，他的一切手段，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呵呵……现在，知道什么叫敬畏了吗？”刘神缓步上前，欣赏着董小秣狼狈的模样，脸上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董小秣缓缓抬起头。
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丝毫屈服与恐惧，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森然。他身后的七把古刀，感应到主人的怒火，开始发出阵阵凄厉的嗡鸣，黑色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刘……神……”
“今日，我若不死……”
“他日，我必让你刘家，鸡犬不留！”
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用生命与灵魂，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
那股滔天的恨意与杀气，让靠得近的几名弟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后退。
刘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病态的狂笑。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诸位都看到了吗！”
他指着董小秣，对着全场大声嘶吼：“此子心性已然成魔！留之，必成大患！本长老今日，便要替天行道，废其丹田，以绝后患！”
他说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机，右手高高抬起，五指并拢，一抹毁灭性的银光，在他的掌心疯狂汇聚！
这一击，他要彻底废了董小秣！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了这两个字。
董小秣挣扎着想要站起，可腿骨已断，重伤之下，连调动真气都变得无比艰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毁灭的光芒，离自己的丹田，越来越近。
他的双眼，被无尽的怒火与不甘，烧得一片血红！
难道，我董小秣，隐忍三载，刚刚踏上强者之路，就要如此憋屈地，陨落于此？！
然而，就在刘神那致命一击，即将落下的刹那。
一道带着几分慵懒，几分不满，却又清脆悦耳的奶声奶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演武场上空，悠悠响起。
“喂，你这个老东西。”
“谁给你的狗胆，敢动本公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