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
稳固。
承载万物。
这是吴天邪踏入这片土黄色法则区域的第一感受。无处不在的**大地法则**气息如同温厚的手掌,轻轻抚平了乱流漩涡带来的撕裂与混乱。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精纯的土元素本源,沉重而踏实,缓慢修复着受损的脏腑。
他抱着昏迷的阿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布满暗黄色晶簇的岩石地面上。这些晶簇如同大地的脉络,随着他归墟左臂踏地的微弱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传递着一种古老而坚韧的韵律。远处,悬浮在土黄色法则洪流中的巨大岩岛,如同沉睡的远古巨人,散发着磅礴而沉凝的气息。
这片区域并非死寂。土黄色的法则洪流平缓流淌,偶尔卷起几朵由纯粹重力法则构成的“浪花”,沉甸甸地落下,砸在下方悬浮的较小岩块上,发出沉闷的轰鸣。一些形态奇异的、完全由岩石或晶簇构成的生物,在岩岛边缘缓慢移动,它们对吴天邪这个外来者投来短暂而漠然的“注视”——那是由岩石缝隙中透出的土黄色光芒,不带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地脉律动。
吴天邪的目标是距离最近、也是体积最庞大、气息最厚重的那座岩岛。它像一块被削平了顶部的巨大金字塔,底部深深扎根于流淌的法则洪流之中,稳固如山。随着靠近,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意志感隐隐传来,仿佛这座岛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沉睡的意志集合体。
脚下的岩石地面逐渐向上倾斜,形成通往岩岛主体的缓坡。暗黄色的晶簇变得更加密集,有些甚至如同巨大的水晶之花,簇拥在路径两旁,散发着柔和的土黄光芒。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的土元素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厚重的沙尘。
终于,他踏上了岩岛的主体。脚下是光滑而坚实的暗黄色岩石,如同被亿万年的流水打磨过。巨大的岩壁高耸,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和奇异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符文刻痕。这些刻痕散发着微弱而稳固的空间波动,将整个岛屿牢牢锚定在这片法则洪流之中。
他寻了一处相对平整、被巨大晶簇半包围的凹陷处,小心翼翼地将阿箐放下。她的气息依旧微弱,但眉宇间那丝混沌源火带来的坚韧感还在,残破的混沌纱衣下,覆盖着混沌尘埃的胸口微微起伏。
吴天邪自己则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剧烈喘息终于平息了几分。他低头审视着自己的双臂。
右臂,冰螭星骸甲光芒彻底内敛,如同覆盖了一层幽蓝的冰晶皮肤,触手冰凉,灭绝龙威深藏。之前守护屏障的透支让它陷入了深度沉寂,只有核心处那点冰蓝光芒还在微弱而稳定地脉动,证明着远古龙魂的存在。
左臂,新生的归墟左臂则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灰白厚重的角质层上,几道细微的裂痕清晰可见,特别是释放了“归寂指”的指尖部位,覆盖的角质层甚至有些许崩碎,露出下方更加深邃、仿佛通向虚无的暗色基底。一股冰冷的虚弱感和细微的、如同神经被灼烧的刺痛感不断传来。这是过度透支归墟之力,又承受了法则乱流反噬的结果。但在这浓郁的大地法则环境中,厚重的土元素气息似乎对归墟的冰冷有着一定的中和与滋养作用,那狂暴的吞噬本能暂时蛰伏,只留下纯粹的冰冷与掌控感。
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左臂五指,覆盖灰白角质、指尖带着归墟暗芒的利爪开合间,无声无息地撕裂着空气,留下几道缓慢消散的灰白痕迹。力量感依旧强大,但需要时间恢复和磨合。
“呼……”吴天邪长出一口气,土黄色的气息在面前形成一道凝而不散的烟柱。安全了,暂时。但混沌钟碎片已逝,前路茫茫。碎片最后的指引——“寻钟”——在这片陌生的法则之地,该从何找起?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巨大岩岛平台。除了岩石、晶簇和那些缓慢移动的石元素生物,平台深处,靠近中央岩壁的地方,似乎矗立着什么巨大的东西。
吴天邪站起身,归墟左臂带来的虚弱感还在,但已能行动。他迈开脚步,朝着平台深处走去。
越靠近中心,空气中弥漫的古老意志感就越发清晰。脚下的岩石地面上,开始出现更多、更巨大的天然符文刻痕,它们汇聚成流淌的纹路,指向同一个方向。空气中厚重的大地法则气息也变得粘稠起来,仿佛置身于凝固的琥珀之中。
终于,他看清了。
在平台的最中心,紧贴着那面如同天幕般垂落的巨大岩壁,矗立着一座**石碑**。
不,与其说是石碑,不如说是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断裂的**岩碑**。
它高达数十丈,宽度更是惊人,其材质与脚下的岩岛浑然一体,仿佛是从岩壁中被生生撕裂出来的一部分。碑体本身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刻入岩石内部的巨大文字!这些文字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宇宙通用语,每一个都如同天然形成的山岳纹路,笔画粗犷、沉重、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原始力量感!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如同地脉般流淌着微弱的土黄色光芒,散发着亘古、沧桑、悲怆的意志!
**磐石古界!**
吴天邪的灵魂在接触到这股意志的瞬间,四个沉重如山的意念文字便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他瞬间明白了这块残碑的名字,以及它所代表的这片法则之地的称谓!
目光顺着那些流淌着光芒的古老文字向下。
在巨大的残碑底部,断裂的痕迹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难以想象的伟力强行撕开。而就在这断裂的切面之前,矗立着一尊**石像**。
石像高达三丈,雕刻的并非人形,而是一种吴天邪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它拥有类似巨猿般粗壮的下肢,深深扎根于岩石地面;上半身却如同扭曲虬结的古树根须,缠绕着形成类似躯干和手臂的结构;没有明确的头颅,在“肩膀”位置,是一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暗黄色晶簇,晶簇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类似眼睛的复杂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这尊石像并非死物。它静静地矗立在残碑之前,如同亘古的守卫。当吴天邪靠近时,那晶簇“头颅”上复杂的纹路微微亮起,一股沉重、审视、不带敌意却充满警告的意念波动缓缓扫过吴天邪的身体,最终停留在他新生的归墟左臂上,似乎对其散发的那一丝冰冷终焉气息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与警惕。
吴天邪停下脚步,没有贸然上前。他的目光越过石像守卫,落在那巨大残碑断裂的切面上。
切面并不平整,残留着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其中一道刻痕,异常显眼。它并非古界文字,而是一行用某种利器强行刻下的、略显潦草扭曲的宇宙通用语,字迹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痕迹,散发出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土系神力**波动!
**“吾血化晶,以身为锚,镇此归墟裂隙。后来者…当心…混沌…低语…”**
落款处,并非名字,而是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时间磨平的印记。印记的轮廓,隐约像是一口…**倒扣的古钟**?!
吴天邪瞳孔骤然收缩!
混沌钟碎片?!是它?!是其他碎片曾经的主人留下的?!“吾血化晶,以身为锚”…难道留下这行字的存在,用自己的生命和神力,化作了这片磐石古界的一部分,甚至可能化作了这座岩岛本身,就是为了镇压碑文提到的“归墟裂隙”?而“混沌低语”…是警告?
他猛地抬头,看向巨大残碑的上半部分,那些流淌着悲怆光芒的古老文字。虽然看不懂文字内容,但那沉重、悲怆的意志中,似乎确实隐隐透出一丝…**被污染的、冰冷的杂音**?如同在浑厚的地脉律动中,夹杂着细微的、来自归墟深处的、充满诱惑与绝望的嘶嘶低语!
碎片最后的指引,“寻钟”…难道指向的就是这里?指向这残碑,指向这行血刻的警告?指向这被镇压的“归墟裂隙”?还是指向刻下这行字的存在,以及他(她)所拥有的另一块混沌钟碎片的下落?
就在这时!
“铮……”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清晰共鸣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吴天邪怀中响起!
是阿箐!
她依旧昏迷,但眉心处那点微弱到极致的混沌漩涡印记,在接触到残碑上那行血刻的、带着古钟印记的文字时,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并散发出微弱的混沌光芒!印记微微旋转,与那行文字残留的土系神力波动、以及文字中蕴含的“混沌低语”警告意念,产生了某种跨越时空的、微弱的**共鸣**!
同时,吴天邪新生的归墟左臂,那覆盖着灰白角质、指尖带着归墟暗芒的利爪,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爪尖那点纯粹的归墟暗芒,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针尖,微微指向残碑断裂切面的深处——那片流淌着悲怆文字光芒、却又隐隐透出冰冷低语的区域!
一股冰冷的悸动,顺着左臂传遍吴天邪全身。那并非吞噬的欲望,而是一种…**同源的吸引**?一种来自归墟深处的、冰冷的呼唤?
警告?还是…陷阱?
阿箐眉心的混沌印记在共鸣中微微闪烁,似乎在艰难地解析着那跨越时空的混沌低语碎片。而石像守卫晶簇头颅上的光芒则变得凝重起来,沉重的意念牢牢锁定着吴天邪的归墟左臂,警告的意味更加明显。
吴天邪站在巨大的磐石残碑前,凝视着那行血刻的警告,感受着阿箐的共鸣与左臂的悸动。前路的分歧,如同残碑巨大的裂痕,横亘在眼前。是遵循警告,远离这片不详?还是追寻左臂的悸动与碎片的指引,探究那被镇压的归墟裂隙与混沌低语背后的真相?
他缓缓抬起新生的、伤痕累累的归墟左臂,冰冷的灰白利爪,在石像守卫警惕的“注视”下,朝着残碑断裂切面上那流淌着悲怆光芒与冰冷低语的区域,带着一丝决绝,缓缓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