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号\"的警报声像一把冰锥刺破驾驶舱的宁静。伊洛猛打操纵杆时，林深看见星图上的蓝色行星突然扭曲成液态旋涡——那颗被小行星带遮挡的星球正在\"呼吸\"，大气层每三分钟就会收缩成致密的光茧，随后舒张出能撕裂合金的能量涟漪。
\"引力场在周期性反转！\"艾拉的探测仪屏幕爬满红色警告，\"刚才的小行星带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撕碎的航天器残骸！\"她话音未落，飞船右侧的能量护盾突然爆出电火花，控制台显示本源之树注入的共生光流正在急速衰减，那些来自七颗星球的能力正在被某种力量剥离。
苏璃突然指向舷窗。被光尘笼罩的蓝星表面，无数半透明的\"影子树\"正从地壳中升起，它们的枝桠呈现出机械与植物的混合结构，叶片是旋转的齿轮，树干流淌着类似红藤的生物电流。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树的排列方式——恰好组成了与悖论种子晶体相同的螺旋纹路。
\"它们在模仿共生网络。\"林深调出星球历史光谱，数据显示这颗行星曾有过高度发达的文明，却在五万年前突然抹去了所有地表痕迹。当他放大某片被云雾覆盖的盆地时，瞳孔骤然收缩：盆地里躺着数以千计的类人生物遗骸，每具遗骸的胸腔都插着金属管道，管道末端连接着深埋地下的种子胶囊。
飞船突然剧烈颠簸，伊洛嘶吼着扳动紧急制动杆。林深看见一团直径千米的光尘旋涡正从大气层坠落，旋涡中心漂浮着无数闪烁的符号——与艾拉解码的求救信号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那些符号在接触护盾时竟渗出暗红色液体，在舱壁上凝结成红藤的形状。
\"共生光流只剩37%了！\"艾拉的声音带着哭腔，\"沙漠星球的抗污染纹路正在消失，星环之露的净化因子...它们在被吞噬！\"她突然指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浮现出与蓝星影子树相同的齿轮印记，\"这是什么？它在动！\"
苏璃抓起悖论种子晶体，晶体表面的螺旋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当光尘旋涡撞击飞船的瞬间，林深听见无数重叠的低语声，那些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机械共生星守卫者的电子音，又混杂着星环水母的高频振动，最终汇聚成本源之树的温和意识：
\"代价...必须选择代价...\"
舱内突然陷入绝对黑暗，只有晶体散发着幽蓝光芒。林深在失重中抓住苏璃的手，发现她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血管里流淌着光尘与血液的混合物。艾拉的探测仪投射出全息影像：蓝星的核心是一颗被金属外壳包裹的巨型种子，外壳上布满了五万年前的能量读数——与本源之树最初的污染指数完全吻合。
\"它们在重演历史。\"苏璃的声音带着颤音，她指向影像中种子外壳的裂缝，\"这颗种子曾试图净化整个星球的污染，但它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让所有生物与它强制共生。那些遗骸不是牺牲者，是第一批共生体。\"
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光点，林深认出那是被剥离的共生能力凝聚而成的光团：沙虫的气囊膨胀成漂浮的救生舱，云织者的菌丝编织成防护网，冰火生物的红蓝能量形成温度屏障。但最耀眼的是那颗星环之露凝结的宝石，它悬浮在控制台上方，释放出的净化能量正与光尘旋涡激烈对抗。
\"代价...\"本源之树的意识再次响起，这次林深听清了隐藏的含义，\"完整共生，或彻底遗忘...\"
伊洛突然大笑起来，他扯开自己的防护服，露出胸口正在发光的齿轮印记：\"看来我选不了了。\"当光尘顺着他的指尖渗入印记时，林深看见他的瞳孔里闪过机械守卫者的红光，\"这颗星球需要引导者，就像机械共生星当年那样。\"
\"不！\"林深扑过去时已经晚了。伊洛的身体正在晶体化，那些来自机械共生星的红藤纹路从他皮肤下钻出，与舱壁上的暗红色藤蔓融为一体。飞船的引擎突然重新启动，控制台显示是某种同源代码解除了封锁——伊洛正在用自己的共生权限编写新的协议。
光尘旋涡在舱外炸开成璀璨的星雨。林深看着伊洛逐渐透明的手掌按在悖论种子晶体上，那些五万年前的遗骸影像突然开始移动，它们胸腔里的金属管道正在与\"启明号\"的光流产生共鸣。苏璃突然惊呼：\"它们在传递坐标！是种子真正的核心位置！\"
艾拉的探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新坐标显示在蓝星最深的海沟。当林深驾驶飞船冲破最后的能量屏障时，他看见海沟底部铺满了与伊洛同样的晶体化躯体，它们组成了通向核心种子的阶梯。而在种子周围，漂浮着无数未激活的共生胶囊，每个胶囊里都沉睡着带有地球基因标记的胚胎。
\"原来如此。\"林深抚摸着晶体上新增的记录，那是伊洛用机械核心刻下的符号，\"这颗种子是污染时期的方舟，它收集了所有濒死文明的基因样本。但强制共生让它陷入自我封闭，就像害怕再次受伤的孩子。\"
本源之树的光流突然爆发，那些被剥离的共生能力重新汇聚，在海沟上方形成巨大的共生环。林深看着苏璃将虚空早期种子样本放入核心种子的接口，看着艾拉用星环之露净化掉最后的污染残留，突然明白伊洛选择的代价——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共生桥梁。
当蓝星的大气层不再收缩，影子树的齿轮叶片开始播放五万年前的影像：类人生物们手拉手走向种子胶囊，他们的服饰上绣着与地球雪绒兽相同的图腾。林深的通讯器响起伊洛最后的声音，带着齿轮转动的清脆声响：
\"共生不是共享生命，是相信彼此值得被拯救。告诉本源之树，我找到新的共生方式了...\"
飞船缓缓驶离蓝星时，林深看见海沟里的晶体阶梯正在发芽，红藤与齿轮缠绕着伸向天空，在星云中组成新的光带。悖论种子晶体自动记录下新的坐标，在那些未被发现的光点旁，多了一行由机械纹路和生物电流共同书写的标注：
\"每个种子都藏着不愿遗忘的约定。\"
艾拉突然指向舷窗外，那颗红色恒星的光芒正透过蓝星的云层，在虚空投下彩虹般的光轨——像极了冰火生物翅膀划出的轨迹。苏璃握紧林深的手，发现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个齿轮形状的光尘印记，与伊洛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启明号\"的引擎再次轰鸣，这次的目的地是星图上新出现的暗紫色光点。林深知道，那里一定也有等待被倾听的故事，有需要勇气才能完成的约定。而伊洛留在蓝星的晶体躯体，正在成为新的共生坐标，在宇宙中发出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