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昱眉头一皱，似乎没听清。
“嗯？”
“今天是谁，哭着喊着把爷推开，不让碰？这才几个时辰，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盯着她惨白的脸，眼神里满是讥讽。
“这么急着来找我，是真想我了，还是另有图谋？”
“是二少夫人让我来的。”
她声音有点抖，但还是努力稳住语气。
“二少夫人挂念二公子，特意叫我过来问问，晚膳时候您要不要回去一起用。”
把司知芮搬出来当借口。
墨瑾昱嘴角微微一扬，那笑意却冷得没温度。
他就像在听一个拙劣的谎话，根本不信。
司知芮？
那个女人最会演戏。
八成是想借她这个小丫头立规矩。
吓唬吓唬府里其他人，好巩固自己那点可怜的地位。
偏偏这丫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知道害怕了，想要找个靠山。
也真是迟钝得可以，直到危机临头才意识到自身处境的艰难。
不过，今天他心情还算不错，心绪难得地平和。
既然碰上了，顺手帮她挡一回也无妨。
但他不可能每次都替她出面，次次为她遮风挡雨。
那不是他的义务，也毫无意义。
她若想在这府中活下去，终究得学会自保，而不是一味指望他人。
这点分寸，她最好自己心里清楚，别把侥幸当成常态。
“哦？真的？”
他开口了，语调漫不经心。
话音刚落，忽然身子前倾，动作迅疾而无声。
毫无征兆地靠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眼神幽深如冰水。
醒黛呼吸一紧，心跳骤然加快。
她本能地往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可动作太急太猛，手肘狠狠磕到了书桌上的砚台。
“哐当……”
一声刺耳的响动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浓黑的墨汁霎时“哗”地泼洒出来。
染黑了桌上洁白如雪的宣纸，字迹模糊成一片。
更糟的是，几滴飞溅的墨点，溅到了他的衣袖上。
醒黛顿时脸色发白，如同见了鬼魅。
她手脚发凉，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对不住！对不住！二公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语无伦次，声音发颤。
一边慌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擦那些墨渍。
可越急越乱，指尖颤抖，动作失去章法。
越擦，墨越散，原本只是几点，现在竟成了大片污迹。
那件名贵的云锦，眼看已是无可挽回。
墨瑾昱低头看着袖口那团刺目的黑。
他一句话没说，眉目间没有怒意，也没有惊讶。
可那沉默本身，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害怕。
他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眸光渐沉。
醒黛甚至觉得，他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自己身上。
不能惹他发火！
千万不能！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庇护。
若是他一怒之下弃她于不顾，她今日的下场，恐怕比死还惨。
醒黛咬了咬牙。
下一秒，她抬起发抖的手，碰上了他敞开衣襟下，那结实的胸口。
“我真的没想弄脏您的衣服……您别生气，行不行？”
她声音几近哀求，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墨瑾昱心头忽然一动。
这丫头……
倒是学会看脸色了？
醒黛见他没有立刻甩开自己的手，胆子也稍稍大了一点。
“我只是……见您对二少夫人那么上心……”
“奴婢只是怕您忘了我……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话。今早一时慌了神，心乱如麻，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实在不是故意的。”
她声音颤抖。
这话听着像是认错，实则一半真，一半假。
表面是悔过，内里却藏着更深的心思。
羡慕司知芮。
可这羡慕背后，更多的还是为自己打算。
“奴婢……想留在您的身边。”
这一句，却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只有离他近，才有可能在风雨欲来时保全性命。
她不能退，也不敢退。
醒黛身子一软，整个人往他怀里靠去。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公子……您的衣裳弄脏了。”
“奴婢帮您换一件，好不好？”
说着，她那只一直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抬起。
墨瑾昱眼神一沉，猛地伸手攥住那只在胸前乱动的手。
他的力道极大，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她的腕骨。
醒黛疼得闷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
墨瑾昱低头盯着她因疼痛而发白的脸。
“胆子不小啊。”
“当我好哄是不是？”
他冷笑着。
“早上还哭着要躲开我，说什么‘求您放过奴婢’，现在倒又凑上来了？”
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耍他。
当着他的面演戏，明知道她在装，偏偏让人觉得有意思。
新鲜，也挺耐人寻味。
墨瑾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坏笑。
他就喜欢看她吓得手足无措，眼神慌乱，却又硬撑着装镇定的样子。
醒黛忍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支撑不住，顺着脸颊滑下。
墨瑾昱动作忽然一僵。
“奴婢错了！”
醒黛抬起泪眼，声音抖得厉害。
“奴婢不敢了，二公子开恩！求您饶了奴婢这一回……”
她语无伦次，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求饶。
“您说过要留奴婢……您亲口说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哽咽着。
手背上的那滴泪，温热得像是烧进了心里。
墨瑾昱心头微微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竟难得地，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心软。
这丫头，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她从不谄媚，也不卑微。
即便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也始终不肯低下头去讨好。
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敢一次次试探他。
醒黛察觉到他眼里的松动。
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直直迎上他幽深如渊的目光。
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在他微微出神的瞬间，又一次动了。
那一瞬间的冰凉，却像火星落进了干草堆。
墨瑾昱呼吸一滞。
他清楚她是故意的。
可偏偏，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
醒黛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收回手。
她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得意，涟漪一闪而过。
身子一扭，装作要挣脱他。
“二公子……”
“若您真不想留奴婢，那奴婢这就走，绝不再来打扰您。”
她嗓音带着几分哽咽，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欲迎还拒。
她这招用得越来越顺了。
墨瑾昱冷笑一声。
他宁可她是恨他，也不愿她就这样轻轻松松离开。
他松开她手，反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又玩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