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敢这样盯着我姐姐看，我……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他心里其实怕得要命，手心全是冷汗，双腿微微发颤，几乎站不稳。
可他记得时衡是怎么护着醒黛的。
那夜雨中，时衡只身挡在醒黛身前，一声不吭。
任凭拳头落下也不退半步。
于是他也学着说狠话，哪怕声音都在抖。
可还是硬撑着，不肯后退一步。
门房收了笑，脸色一沉，冷哼一声。
“行啊，请进，我家老爷早等着了。”
语气阴阳怪气，却不再多言，只朝里头摆了摆手。
等三人全进了门，那门房才在背后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飞溅。
“呸！装什么清高，落魄千金罢了，也配进我们张府的大门？”
前面有小厮领路，穿廊过院，绕过一座影壁，脚步不停。
园中桂花开得正盛，香气扑鼻。
可醒黛却眉头微蹙，只因那香中混着一丝腐水味。
盼巧笑着打趣：“表公子还挺厉害的，婢女我真是小瞧你了。”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江幕，眼中满是惊喜。
“刚才那气势，跟时衡有得一拼！我还以为你只会躲在后头哭鼻子呢。”
她原本以为这几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娇气、胆小、难伺候，没想到这位表公子年纪虽小，骨头却硬。
关键时刻竟能挺身而出，还真是挺靠谱。
江幕脸一下子红了，耳尖都泛着赤色，嘴唇动了动，想说“那是当然”。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我……我才不是……”
“别闹他了。”
醒黛回头淡淡开口，语气轻柔。
“江幕做得很好。”
江幕这才松了口气。
他偷偷瞄着醒黛的背影，心里暖乎乎的。
他……他也有亲人护着了！
从前在吴氏母女手下，动辄挨骂受气，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如今，阿姐会为他解围，会夸他，会护着他……
盼巧看他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捂着嘴扭过头去偷笑。
怪不得姑娘说这表公子跟吴氏母女不一样，心眼实，性子纯。
虽有些怯弱，可心里有义气，肯护人，真是个实心眼的。
到了正厅，雕梁画栋，朱漆大门敞开。
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腰弯得低低的。
盼巧和江幕刚想跟着进，却被两名高大仆役拦住了。
“两位留步，老爷只请秦姑娘一人，你们在外头候着吧。”
盼巧还想争辩，江幕却拉了拉她的袖子。
他虽怕，却也明白：这是醒黛的战场，外人不可擅入。
光天化日，陈远东再坏，也不敢在这时候明着动手。
毕竟这里是城中府邸。
巡街衙役就在百步之外。
真闹出人命，谁都担不起。
可越是如此，醒黛越是警惕。
她回头看了眼两人，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在外等着。
随即，她独自一人走进去。
刚踏进去，脚步尚未来得及站稳，却发现屋里没有陈远东。
檀香袅袅，烛火微明，只坐着一身华服的顾子皓。
他倚在紫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醒黛环顾四周，指尖轻轻抚过袖中暗藏的短刃，确认只有他一个人，才缓缓开口。
“陈远东人呢？”
听见这声音，顾子皓心里猛地一颤。
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动，稳住情绪，嘴角缓缓扬起。
“黛儿，你来了。”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握住她的手。
“我今天是来找陈远东的，他人不在？”
她微微侧头环顾四周，目光冷静。
“如果不在，我就不多留了。”
顾子皓的手停在半空中，落了空，指尖缓缓蜷缩，指节泛白。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
要是从前，她早就扑进他怀里，甜甜地叫他“子皓哥哥”了。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可陈远东已经把秦家的东西全都送给我了。黛儿，你说你想赎哪一样？”
醒黛冷笑一声，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你伤一好，就把疼给忘了。”
顾子皓听懂了她的话，心头一震，却立刻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他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双手背在身后。
“黛儿，人得懂时势。陈远东就聪明，知道自己以前得罪过我，现在嘛，像条狗似的巴结我。”
他语气轻蔑，目光扫过门口的方向。
醒黛看着他这副嘴脸，眼底满是厌恶，连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是吗？”
“当然。”
顾子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黛儿，我心里一直有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想不被人踩，就得往上爬。”
他曾经住在破屋，吃冷饭，穿补丁衣。
走在街上被人吐口水也不敢还嘴。
谁都敢踩他一脚。
他忍够了！
自从有人发现云舒窈对顾子皓不一样后，就全变了。
从前对他冷眼相待的仆从，如今点头哈腰。
从前避之不及的族人，如今争相巴结。
曾经尝过甜头的人，谁还愿意重新跌回泥里当个无名小卒？
醒黛眼神冷得像冰，目光扫过他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臂。
那上面的鞭伤清晰可见，纵横交错，深浅不一。
旧伤未愈，新痕又添。
皮肉翻卷处已结了厚厚的痂。
这伤，就是顾子皓在云府过的日子最直接的证明。
顾子皓察觉到她的视线，急忙拉下袖子。
脸一下子烧得通红，耳根都泛起了绯色，又羞又气地吼道：“你懂个什么！这不关你的事！”
“这是我该受的！”
他咬着牙，低声喃喃。
“我不是来听你讲这些话的。”
醒黛冷冷开口。
“你说陈远东把秦家东西都转给了你？那我现在就拿钱赎回来。”
她不想和他多纠缠，更不愿听他卖惨。
“黛儿，只要你肯回到我的身边，这些东西，我全送你都行。”
“但你要拿钱赎？那可不止几千两银子这么简单了。”
他慢悠悠地补充，语气一转，变得阴沉。
“得按市价翻倍算，少一文都不行。”
“顾子皓！”
醒黛狠狠咬牙，眼里怒火直冒。
“你无耻！卑鄙！下流！”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顾子皓反而笑了，嘴角一扯，笑意却未达眼底。
反透出几分阴冷。
“我无耻？”
他歪着头，故作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