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逼婚逼得太紧，三番两次安排他与几位小姐见面。
他不愿顺从，才找了这么个借口，故意抬出个外室来搪塞？
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容忍一个女人在身边这么久，还动了护她的心思？
老夫人仍有些不信，眉头微微皱起。
“你刚醒没几天，身子还虚弱得很，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一个外头来的姑娘，怎会这么快就进了你的心？”
墨瑾昱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淡笑。
“就是祖母把她带到我面前那天，一眼便定了心。”
“！”
老夫人心头猛地一震。
整个人僵坐在太师椅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从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在心里悄悄动了心思。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未曾察觉。
那时她还当是寻常召见。
不过是看她可怜，赐些银两衣物打发了事。
可谁能想到，那一面竟已成了定情之始？
看来他们之间早有牵连，绝非临时起意。
这下麻烦了。
看瑾昱此刻的态度，神情从容，分明是对秦醒黛动了真情，绝非寻常玩乐之念。
那不是一时兴起的宠幸。
而是真真正正地放在了心上。
老夫人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再劝。
她握紧了手中帕子。
毕竟这是她这孙子自小到大，第一个如此上心的女子。
哪怕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外室，又未曾拜过宗祠，悄悄养在外面。
日后若腻了，随意打发走便是，也不会闹出太大风波。
可偏偏……
偏偏他看上的，竟是醒黛。
是那个和墨家牵连甚深、背后还有着旧事纠葛的秦醒黛！
她强压住心底翻腾的情绪，深吸一口气。
现在若贸然阻拦，或是流露出一丝不悦。
反倒会让瑾昱心生怀疑，觉得她另有图谋。
她必须稳住，不能轻举妄动。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缓缓抬眼。
“既然如此，倒是祖母错怪她了。我原以为她是刻意接近你，心怀叵测，才设法混进府里来。若是真如你说的，她只是个柔弱可怜的外室，并非有意争宠……那我也不会为难她。”
醒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夫人定性为小公爷的外室。
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在长辈口中流转。
她正坐在偏厅的木椅上，指尖微颤，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素色新衣，低声说了句。
“谢谢。”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换上衣服后，她低头看了看袖口，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床铺，偷偷抬眼看了她两下。
见她神色安静，便抿嘴笑道：“姑娘长得真是好看，眉眼清秀，气质又干净，难怪小公爷会一眼就看上您呢。”
她顿了顿，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羡慕。
“要不是因为您，我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进这崇明院当差。这儿可是小公爷住的地方，连洒扫都要挑人。”
虽然只是临时调来服侍几天。
可这差事已让外院的丫鬟们羡慕得红了眼。
她们每日在外院扫地、洗衣、挑水，风吹日晒。
连主子的面都难见一次。
而她却能踏入内院，亲眼见到小公爷。
还能贴身服侍病中的贵人，简直是天大的体面。
醒黛垂着眼，轻轻抿了唇，半晌才低声问：“墨……小公爷现在在哪？”
丫鬟将药盒收好，起身拍了拍裙角，回道：“在褚玉堂那边，正陪着老夫人说话呢，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感叹。
“姑娘真是有福气，能得小公爷这样真心疼惜的人，整个京城也没几个。”
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等将来您进了府，可别忘了提携我们这些旧人啊。”
醒黛一愣，抬起眼，声音微微发颤。
“进府？什么意思？”
丫鬟见她一脸茫然，只当她是害羞，便笑着解释道：“姑娘不用害羞，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满眼艳羡地看着醒黛，语气真诚。
“平时多少人想靠近小公爷一步都难，连远远瞧一眼都得看机会。”
“可姑娘不一样，您虽然身份特殊，是外室，但小公爷对您这份心意，谁都看得出来。”
“等将来小公爷娶了正妻，您肯定会被接进府里，做个侧室，名正言顺，风光体面，衣食无忧。”
“什么？！”
醒黛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剧烈收缩。
眼尾瞬间泛红，呼吸一滞。
外室？
她何时成了别人的外室？
她与墨瑾昱之间，从未有过半句逾矩之言，也从未有过一丝苟且之举！
可如今，她竟已被传为小公爷的外室？
甚至……
连进府做侧室的路，都被人安排好了？
醒黛心头一震，眉心紧蹙，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她明明清清白白，却被无端扣上这样羞辱的名分。
墨瑾昱到底在外面说了些什么胡话？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竟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她说成是他的外室？
难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还是另有所图？
醒黛越想越心惊。
这时，门外响起君亦的声音。
“您回来了。”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我已经叫人来给人换药了，您放心，姑娘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君亦继续禀报。
他深知小公爷脾气古怪，最厌烦旁人多嘴。
可眼下事关醒黛姑娘的安危，他不得不多说几句。
门被从外面推开。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屋内昏黄的烛光中。
那身影挺拔如松，衣袍带风。
丫鬟连忙弯腰行礼，匆匆退了出去。
她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裙摆掠过门槛的瞬间，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君亦顺手关上门，嘱咐她去查看药煎好了没有。
“别怠慢了，药要趁热喝，姑娘身子还没好利索。”
他低声叮嘱。
待丫鬟点头退下，他才转身面向屋内，目光在小公爷与醒黛之间微微一顿。
随即悄然退至角落，垂首立着，不再多言。
醒黛抬眼盯着他，“小公爷，我想听个解释。”
墨瑾昱看着她这副防备的模样，忽然觉得她安静的时候更顺眼些。
平日里她倔强又固执，总爱抬着头与他对视，像只不愿低头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