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昱声音冷得像霜。
“滚。”
两个字，不含任何情绪，却让府医腿一软。
他连忙点头哈腰，提着药箱就要走。
君亦跟上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问。
“姑娘到底要吃什么药？多久能醒？”
“至少得养半个月，药不能断。忌寒、忌怒、忌劳累。”
府医低声叮嘱。
君亦记在心里。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嘴唇泛青，指尖冰凉。
呼吸时胸口起伏极轻。
若不仔细看，几乎以为她已没了气息。
墨瑾昱不知怎么有点火大。
他看着她单薄的肩胛在衣料下微微凸起。
想起她平日连一碗药都要喝好几次才能咽下。
这样的身子，每日还要去请安，低头听训。
别人家的小姐捧在手心，她却活得像根草。
“矫情。”
瘦得像根竹子。
但该有的，一样都不缺。
墨瑾昱喉结动了动，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又迅速移开。
他低声笑了笑，声音很轻。
自己居然会为了她乱了心神。
君亦把药碗递给自家小公爷时，还有点恍惚。
小公爷什么时候亲手伺候过人？
别说喂药。
就连平日里有人靠近他三步之内，都要经过层层通报。
醒黛紧闭着嘴，嘴唇死死抿成一条线。
药汁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浸湿了衣领。
她闭着眼，呼吸急促，身体轻微地挣扎着。
君亦见状，额角渗出冷汗。
小声说。
“小公爷，要不然我去找根筷子……也许能撬开一点，方便喂药。”
“转过脸去。”
君亦立刻低下头，退后两步。
墨瑾昱喝下汤药。
他低头，一只手轻轻托住醒黛的后颈。
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
随后轻轻吻住她柔软的唇。
将口中药液一点点渡进去。
醒黛似乎尝到了苦味，眉头皱成一团。
她喉间发出微弱的吞咽声。
药液终于顺着喉咙滑下去。
墨瑾昱起身，看着她皱起的小脸。
当真是娇气。
他抽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唇角。
就这么怕苦？
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君亦赶紧接过空碗，悄悄退下。
门关上的瞬间，他长舒一口气。
小公爷和醒黛姑娘难得独处，他可不能耽搁。
与懿祥院不同，褚玉堂上下气氛凝重。
老夫人靠在软塌上。
眼睛闭着，却没有睡意。
她一夜未合眼。
耳边全是外头传来的风声。
她睁开眼，视线落在屏风上那幅山水画上，眼神空茫。
宋妈妈跪在脚踏上，低着头。
“都怪老奴没办好这事，现在……这可怎么办？”
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颤抖。
看小公爷这架势，秦醒黛已经动不得了。
这姑娘从前在府里不过是打杂的丫鬟。
没人真把她放在眼里。
可现在，她躺在小公爷房里，由他亲手喂药。
这身份早已变了味道。
老夫人一直想让墨瑾昱对哪个姑娘动心。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走进他心里的。
居然是秦醒黛。
她揉着额头，指尖用力按压太阳穴。
“事已至此，不能怪你。”
“要怪，就怪我心软，没把她赶走。”
“老夫人，不如把她那个废物哥哥…………”
宋妈妈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只要她哥哥出了事，她自然会老实。
老夫人眼角一沉，声音陡然严厉。
“糊涂！秦醒黛如今只有一个亲人，你这般动作，是想逼她反咬一口吗？”
她坐直了身子。
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宋妈妈。
“她要是真豁出去了，把当年的事全抖出来，咱们谁也别想安稳。”
宋妈妈道。
“难不成就由着她继续留在小公爷的身边？小公爷原本就有所察觉，前些日子还在反复追问，虽说这醒黛机灵，编了个说法搪塞过去，可日子一长，万一哪天嘴一松……”
醒黛感觉浑身像被压了一块石头。
她费力地动了动右手的食指，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紧接着，她的眼皮轻轻颤了颤。
光线刺入眼底，让她本能地眯了眯眼。
但她没有闭上，而是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睁开了双眼。
屋里静悄悄的。
没有半点人声，也没有脚步的回响。
四周一片沉寂。
只有窗外微风吹动帘帐的细微声响。
醒黛歪了歪头，吃力地转动脖颈，向四周打量。
目光扫过雕花的床柱，还有那张熟悉的紫檀木书案。
这些东西她并不陌生。
她的视线最终停在墙角的一面铜镜上。
这一看，她顿时一怔。
这地方……
是墨瑾昱的屋子？
她怎么会躺在他的床上？
被褥的材质柔软而贵重，带着淡淡的沉香味。
枕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页角微卷，书页上墨迹清晰。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褚玉堂昏倒的……
怎么醒来，却出现在墨瑾昱的卧房？
难道……
是墨瑾昱救了她？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接着，门帘被人掀开，君亦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她脚步轻巧，绕过屋中的屏风，一眼便瞧见床上的醒黛正缓缓坐起。
“姑娘醒啦？”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
醒黛声音沙哑，喉咙干涩得发疼。
她努力撑起身子，用手肘支撑着床面，想要坐得更稳些。
可刚一用力，头上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终于记起来了。
昨天夜里，老夫人派了两个嬷嬷，说是奉命请她去一趟褚玉堂。
那时她就知道，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果不其然，到了褚玉堂后，老夫人坐在主位上。
“你胆子不小，竟敢在小公爷面前妄言是非！”
“既然话多，那就别再开口了。”
紧接着，有人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说是要让她“永远闭嘴”。
她拼命挣扎，可双拳难敌四手。
眼看那药就要灌入她口中……
后来的事，她便不记得了。
难道，是墨瑾昱及时赶到了？
君亦见她满脸惊疑，立刻放下托盘，快步走到床边，声音里满是庆幸。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公爷！”
她眼眶都红了。
不等醒黛再说什么。
君亦转身便往外跑，脚步急促，生怕耽误一刻。
醒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翻涌起无数疑问。
墨瑾昱救了她？
可他……
真的不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