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江蓠躲在他后面时，他就在想。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姐姐。
如果，他的姐姐是堂姐，那该有多好。
江蓠紧紧拽着秦锦睿的衣袖，哭得撕心裂肺。
秦锦睿没有理会，只是轻轻拂开她的手。
“你应该去向醒黛道歉，求她原谅，而不是我。”
虽然她不是背后主使。
但她真的没有一点参与吗？
秦锦睿眼神沉了下来。
求秦醒黛？
江蓠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发颤。
“堂兄，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事，母亲从没和我商量过，我也是被她给利用了。”
“家里那些族人，一个个都盯着我们背后的家产，要是我和弟弟回去了，怕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她想到那些平日里笑里藏刀的亲戚，心里一阵发寒。
“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回去，等于送死。”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哭腔。
“母亲临走时藏了两处最好的田地带走，她说要留给我和弟弟将来用，我可以全都给堂兄！”
“求你别赶我们走。”
她的哭声越来越响，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田地？
江幕眉头猛地一皱。
家族账册上没有登记，族中也无人知晓。
若是真有其事，为何从未有人提及？
他下意识看向秦锦睿，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可秦锦睿面色冷峻，毫无波动。
江幕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
“堂兄，我愿意回老家去。”
他这话是对秦锦睿说的。
也是对江蓠的回应。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
“江幕！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蓠瞪大双眼。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江幕面前。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老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那些曾经熟悉的堂叔、堂伯，早已翻脸无情。
祖宅被强占，族中公产被瓜分。
连祖坟都差点被人动了。
他们一家走的时候，连一件像样的行李都没能带走。
现在让她回去，无异于送入虎口。
江蓠的声音几乎嘶哑。
她记得临走前，隔壁的婶娘冷笑说。
“等你们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那嘲讽的眼神，至今让她夜里惊醒。
她绝不能离开上京！
门外。
天色微明。
醒黛亲自送尹煊离开。
尹煊身上的长袍沾满污迹。
肩膀处有多处撕裂，隐约露出被刮伤的皮肤。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透着疲惫。
昨夜他几乎没合眼，一直在处理后续的事宜。
“别总熬夜，你的身子经不起耗。”
“最近少出门，等事情平息了再说。”
醒黛轻轻抿着嘴，低声说道，
“昨晚，多亏了你。”
如果尹煊没有及时带她离开，恐怕她已经被蒋河川追上。
后果不堪设想。
“谢我干什么，我没做什么。”
尹煊顿了顿，语气略微沉了些。
“是你自己反应快。不过寒潭湿气太重，请个大夫看看比较安心。”
他说完，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右手上。
“瞧你，竟这般宝贝这发钗，伤到手了都不知道。”
醒黛这才发现，手中的发钗差一点扎进手心。
她连忙松手。
掌心已经留下几道血印。
“我……”
她想开口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尹煊抓住她的手腕。
从袖中取出手帕，仔细替她擦拭掌心的血迹。
布料擦过皮肤，有些痒。
她想抽手，却被他稳稳扣住。
他拿走那根银钗，看也没看就收进了袖袋里。
“伤了主人的簪子，留着也没用。断了的首饰，戴在头上也不吉利。”
“……”
醒黛一时语塞。
尹煊知道她在撒谎，却仍装作深信不疑的样子。
为什么？
她不懂。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
她都不该继续与尹煊牵扯。
她必须守住自己的位置。
守住阿兄的安危。
守住那份隐在暗处的计划。
她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语气轻快了些。
“听说尹大哥要定亲了，真是件大喜事。现在家里事情也都慢慢理顺了，我们也不好再麻烦尹大哥。”
“等尹大哥定亲的时候，可一定要送张喜帖过来，让我和阿兄也跟着沾沾喜气。”
醒黛笑了笑，眼角微微弯起。
尹煊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喉结动了动。
“不会。”
“嗯？”
醒黛愣了一下。
“我不会定亲。”
“醒黛姑娘也许还不了解我，我性格固执，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手。”
“我等改日再来见你。”
醒黛站在原地，目送尹煊带人押走吴氏。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有人压低声音交谈，猜测吴氏究竟犯了什么罪。
还有人提起她从前如何嚣张跋扈。
如今落得这下场，真是报应。
几个妇人站在不远处，摇着头感叹。
说醒黛年纪轻轻就能主持大局，实属不易。
声音不大，刚好落在醒黛耳里。
她一动不动，眼睛怔怔看着前方。
脑海中浮现出过去几个月的种种事情。
她想起吴氏曾经在她面前假意亲近。
送她绣鞋，替她梳头，言语间满是慈爱。
可背地里，却是算计不断，步步为营。
江蓠呢？
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醒黛转身回到院子，走到正厅前的天井。
还未反应过来，江蓠已经扑倒在她面前。
“堂姐，我也是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情啊！求堂姐别赶我和弟弟走！”
江蓠脸上还带着泪痕，鼻尖通红。
“我们要是被赶出去，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堂姐，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所有田产全都交给堂姐，只求堂姐收留我们……”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叠地契，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显然藏了很久。
醒黛低头看着她。
虽然知道江蓠在这件事中肯定也有份。
但她提到的那些田产，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那几块田位置极好，每年产出丰厚。
一直是吴氏私下掌控，从不上报族中账目。
若是能收回，对家族的用度将大有帮助。
“阿兄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秦锦睿。
秦锦睿站在廊下，手里握着一卷族谱，脸色冷峻。
“一切都听你的。”
秦锦睿表明了立场。
醒黛提起裙角，从江蓠身旁走过。
江蓠心头一紧。
她跪在原地，嘴唇微微发抖，眼神飘忽不定。
正惊慌时，听见醒黛在身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