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不甘的是，那位从前不过是个替别人养马的角色竟然也能因此沾光、飞黄腾达……呵……呵呵呵……”
最后的笑声干涩且酸涩。
云河川站在人群后侧，脸色铁青到几乎要滴出血来。
那双眸子里满是恨意，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搭一句话。
唯见其重重甩动衣袖转身离去，连一个头都没有回。
他不是没预料到局势会有变化。
但他没料到竟是自己成了这场变局里的垫脚石。
家中若还有个能担得起大事的男丁支撑门楣。
又何至于被人这般轻视？
堂堂云氏岂甘为人棋局之末？
今日的屈辱他云河川记下了！
此时墨瑾昱带着君亦正从殿中踱步而出。
两人穿过人群时，正好经过尹煊身旁。
本是一场无言的交错，未曾想到对方会忽然发话。
“小公爷看来早就有察觉。”
现在众人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尹煊早已铺排好，精心编排的一出戏罢了。
他的手段高明，藏得太深。
如今皇帝亲自定调，大局已成。
然而在整个事件之中，有那么一个人却仿佛早就参透所有因果。
墨瑾昱的目光从始至终只是淡淡掠过尹煊。
“雕虫小技罢了。”
果然是这个反应。
那些围观的宾客在看到墨瑾昱放过了尹煊后，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然而只有当事人清楚，这不过是一场表面功夫罢了。
尹煊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他拱起双手，向墨瑾昱微微施礼。
“多墨小公爷手下留情。”
他知道对方不会回应，但这一步却是必要的姿态。
手下留情？
呵……
真是可笑。
墨瑾昱眉头紧蹙，脸色冷漠如冰。
他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大步离开。
而这时候，墨孝慈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陛下真的就这么决断了，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考虑云丞相的感受吗？这样会不会太过冷淡了些？”
这一场所谓的‘比试’其实是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其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为谁出头、也不是真正为了公平。
而是为了让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秦锦睿能引起当今圣上的注意。
方霄熠端坐在案几后，神色自若，目光深远。
他听了墨孝慈的话，唇角微扬，轻轻摇头道：“云河川自己心里早就存了犹豫和牵挂，如今被一个小辈轻易拿捏住情绪起伏，这般软弱的心性，还能怪罪别人么？”
“至于那位秦锦睿嘛，”他语气微顿，似笑非笑道，“朕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个恩情而已，若他当真还有余力恢复旧日风采，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那倒的确是值得关注的对象。”
当然了，倘若他终究不堪重用……
那也不过是方家对尹氏一族的一种变相补偿罢了。
这边事情刚落定，还没来得及完全喘口气，那边府里也正忙着不可开交。
章桂英和时衡两人守着商队的最后一波货品交接。
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才终于把所有的货品清点完毕。
茶叶已经按照规格装车运送进了店铺后面的库房。
确认无误之后，章桂英便陪同着时衡一同进入了秦府。
一路行来，她边走边打量四周。
她实在没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过去。
醒黛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运筹妥帖，筹备出如此庞大数量的新茶。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些茶叶不仅量大，质量也是顶尖上乘。
就连那些上流人士都极为追捧的雪尖、翠青芽、西湖银月之类名贵品种也都在行列之中。
而且香气纯正、叶片完整、色泽鲜润。
难得看到这种情况，章桂英的面容上浮现了几分欣赏之意，破天荒地开了口。
“你还挺有本事的，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把这事办成。”
而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称赞，醒黛反倒更加羞涩，脸上浮现些许感动。
看来还是金姨帮她安排了一切，才会有今天的顺利进展。
然而这些竟然还只是金姨口中所说的一大堆计划里的一环。
接下来还能送来什么，竟能让金姨特意分成好几个步骤推进？
一想到这里，她心头便忍不住有些忐忑。
醒黛连忙回答，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全靠章婶帮忙，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盼巧，把东边那院子收拾一下，请章婶先住下。”
醒黛转头看向身旁的丫鬟。
章桂英听得这话，嘴角一弯，笑着摆摆手，说道：“别费劲啦，我还是回自己家住。等铺子开门后我就搬进去住，后面院子空着也宽敞，够我一人住了。”
“还有啊，”章桂英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后也不必喊我章婶儿了，你要是尊敬我年纪稍长些，叫我桂英姐也行。你既然是东家，称呼我一声章掌柜也没问题。”
“是，桂英姐！”
醒黛点点头，神情认真地开口唤了一声。
“哎哟喂！这听着可真是舒服。”
章桂英轻快地说着，笑出了声。
“我倒是没看走眼，这好事都被你攀上了。”
章桂英一边说着，一边大笑，脸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她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这样的女人，盼巧还是头一次见。
她原本以为这种爽直性格的人多少会带些让人不悦的地方，但她错了。
奇怪的是，她虽说话爽直、不拘小节，却没有半点令人反感的粗俗劲儿。
盼巧也说不清那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有些新鲜又有几分好奇，低声喃喃一句。
“姑娘挑的人，还真是有性格，不落俗套。”
醒黛听得这话，脑海中却浮现起过去在小院生活的两年光景。
那段日子她还记得清楚。
那时候，别人总是嘲笑她和阿兄出身低微，避之不及，不愿与她们亲近。
而章婶儿也因为脾气温硬、不懂迎合，在其他妇人之间并不讨喜，没人愿意走近她。
于是两人反倒成了彼此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
走得越来越近，关系愈发亲密。
后来相处多了才慢慢明白，章婶儿其实是个真性情的人。
她说的话虽然直白，但从无恶意。
做起事来更是雷厉风行，从不推诿扯皮。
她家那边好像从没有人来看过她。
恐怕也是因为她那一副看似难近的性格？
醒黛轻轻开口，语气柔和中带着一丝惆怅。